第310章 圭圣东出二(2 / 2)

只是她还戴着那滑稽的假胡须,泪水顺着脸颊流下,隐入胡须中,连她自己都没尝到那眼泪是咸是甜。

徐悠看着她先是失落而后又眼含喜悦的模样,心里既紧张又期待,轻声问道:

“景娘,你。。。愿意吗?”

秋景用力点了点头,嘴角扬起笑容,眼里的泪水却流得更凶了。

这些年女扮男装的委屈、对未来的迷茫,在这一刻仿佛都有了归宿。

她从未想过,自己还能遇到这样一个愿意接纳她、珍惜她的人。

徐悠见她点头,悬着的心彻底放下,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他走上前一步,想要为她拭去眼泪,却又有些犹豫,最终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眼神里满是温柔。

秋景擦了擦眼泪,看着徐悠轻声说:

“我愿意。”

声音虽轻,却带着无比的承诺。

房里一片安静,只有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他们身上,仿佛为这对历经波折的人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秋景摸了摸脸上的假胡须,觉得这东西此刻格外碍事,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脸上泛起羞涩,嘴上轻声说道:

“婚姻大事本当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她垂下眼帘,声音低了几分,

“如今我父已逝,生母在府中只是侍妾,人微言轻,一切只能听凭京城老宅主母安排。”

可当徐悠说谭威会请英娘前来作媒时,她紧锁的眉头瞬间舒展,心里的顾虑彻底消散,脸上露出安心的笑容。

她轻轻晃动着徐悠的胳膊,带着几分撒娇的语气说:

“我乃没落氏族之后,家世微薄,怕是配不上徐家的身世呢。”

徐悠紧紧抓住她的手,眼神带着玩笑的意味:

“你可别这么说,旁人要是知道我对秋主事这般上心,只会以为我有龙阳之好,那些富贵人家反而更不敢把女儿嫁我了。”

秋景被他逗得“噗嗤”一笑,嗔怒地瞪了他一眼:

“就你油嘴滑舌。”

心里却甜丝丝的,之前的不安早已烟消云散。

随后徐悠辞别秋景,带着步卫出东门,沿着老路赶赴沙城。

这条路虽然绕远,却避开了战乱频发的区域,更为安全。

待徐悠的队伍彻底消失在路的尽头,出使庭州的江宏业则正率领队伍从东北方向归来。

江宏业八月初奉命出使,肩头扛着三项重要使命,询问吉州军进攻盐州的具体情况、劝说马昌乐放弃谋反之心、打探内附蒙人的真实虚实。

这趟行程充满未知与危险,远比他以往执行的任务更为艰巨。近两年的军营生活,早已将曾经文弱的才子打磨成了壮硕的军人。

远远望见蓝池城那熟悉的灰色城墙时,江宏业激动不已,眼眶微微发热,连日来的疲惫仿佛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随行的十几名军士也个个精神振奋,当看到城头飘扬的圭圣军军旗时,更是忍不住胸中激荡,挺直了腰杆。

他们在出使途中受尽白眼与刁难,此刻看到自家军旗,一股强烈的归属感涌上心头,脚步不由得加快,朝着城池奔去。

队伍里的老卒王勇感慨道:

“将军,咱们总算回来了!”

江宏业点头笑道:

“是啊,回来了就好。回去之后,咱们先向都督复命,再好好休整。”

城门处的守军远远望见他们的队伍,认出了使节幡,连忙上前接洽确认,江宏业抬手示意,队伍的速度更快了。

蓝池城谭威府第的院中,北风呼啸。

江宏业等十几人赤裸着上身,背上、肩上满是纵横交错的鞭伤,不少伤口还在往外流脓,触目惊心。

他们所受的鞭伤,来自蒙古人用于驯兽的杆子鞭,那鞭子抽打在人身上,一下就能打得血肉横飞。

谭威看着眼前这一幕,神情格外严肃,眉头紧紧锁起。他扫过江宏业的身体,数得他身上共有十处明显的伤疤,每一道都透着出使途中的艰险。

随后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地询问:

“出发时的三十余人,如今都在哪里?”

江宏业强忍着伤痛,声音沙哑地回答:

“回都督,十余人已经遇难,其中数人是被乱刀砍死,还有几人是遭刑鞭抽打后重伤致死。”

谭威听着,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又沉又闷。

他走上前,亲自扶着最前面的几名军士,对身边的刘玄初吩咐:

“带他们去医部,用最好的药医治,一定要让他们痊愈。”

随后他语气不善地对众人说:

“你们受的苦,我都看在眼里,肃北那些内附蒙人,我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军士们听到这话,眼眶都红了,但无一人出声。刘玄初连忙带着他们往医部走去,他们踉跄的身影透着一股劫后余生的悲凉。

谭威转身对江宏业说:

“进屋细说。”

两人走进屋,江宏业刚坐下,便忍不住咳嗽起来,牵动了背上的伤口,疼得他额头冒出冷汗。

谭威递给他一杯热水,示意他缓一缓。江宏业喝了口热水,定了定神,缓缓开口:

“属下八月底抵达庭州,刚到的时候,马昌乐待我们还算客气,安排了住处,也愿意听我们传达都督的意思。”

他停了一下,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可没过几天,满蒙联军突然来攻,马昌乐不得不率军离城迎敌。他走后没几日,庭州的主官突然带人入城抓人,把我们全都扣了起来。”

“他们拿着一种弩箭质问我们,说这弩箭是不是圭圣军的,认定我们与敌军勾结。”

江宏业的声音带着愤怒,

“他们用皮鞭日夜拷问,逼我们承认,连杀了好几名弟兄都没能得到他们想要的答案。”

“我们被关在牢里,阴暗潮湿,不少人本就受了伤,在牢里缺医少药,又有几人因为伤重没能撑过去,就那样死在了牢里。”

说到这里,江宏业的声音哽咽了,那些弟兄临死前的模样,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十天,直到马昌乐率军回城,我们才被放出来。”

江宏业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

“被放出来后我们才知道,原来马昌乐的女眷在送亲队伍在途中遇袭,全队人都没能幸免,他因此怀疑是我们这些外来人泄了密,才会任由州主官对我们动刑。”

江宏业喝了口热茶暖了暖身子,继续向谭威禀报:

“属下在庭州期间,还发现肃、兰两州有股不明人马在活跃。这股人马神出鬼没,几次出手都让内附蒙军吃了不小的瘪,只是一直查不出他们的底细。”

谭威听到这里,眉头微微一挑,追问道:

“马昌乐离开庭州后去了哪里?”

江宏业连忙回答:

“当时满蒙联军逼近边境,局势紧张,马昌乐便率军北上应对去了。马氏之女要嫁给察哈尔台吉,送亲的队伍却在路上遭到袭击,全员覆灭。察哈尔部一开始怀疑是马昌乐设下的骗局,派了人来追责。后来他们见到马昌乐麾下军队军容齐整、气势如虹,不像是设局欺骗的样子,这才退兵作罢。”

谭威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江宏业接着说道:

“马昌乐回庭州之后,就把我们这些人放了。他不仅请了大夫给我们治伤,还摆了宴席赔罪,另外给了不少钱财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