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知道,汝等之中,有人对朕决意御驾亲征心怀疑虑。”
高欢顿了顿:
“大司徒之前也劝过朕,他说,今日之大夏,早已非昔日偏居一隅之霸府。陛下万金之躯,身系天下安危,不应当再轻涉险地?
他还说,今日不同往日了,朕大可效仿那汉武故事,稳坐在这洛阳宫阙之中,运筹帷幄,静待捷报。看着朕的冠军侯们,为朕逐北荡寇,封狼居胥,勒石燕然。”
他嘴角缓缓勾起,露出一抹众人既熟悉又不禁为之心折的、混合着强大自信与睥睨天下的弧度,他环视着周围,目光从每一位重臣、每一位将领脸上掠过,声音陡然提升:
“可朕觉得,朕不必如此!伪梁?”
他嗤笑一声:
“伪梁不足一哂!萧衍老儿,苟延残喘,麾下所谓精锐,也不过土鸡瓦犬罢了!
朕倒要亲自去看看,那老僧倚仗了半辈子的长江天堑,究竟是何等模样!朕更要亲眼瞧瞧,那建康城中,满堂的膏粱子弟、清谈名士,平日里高谈阔论、指点江山,待到朕的大夏虎贲兵临城下之时,他们的唇舌,可能挡得住朕麾下儿郎的兵锋?!”
他声音愈发激昂,一股久经沙场的气势,沛然充塞于整个大殿之中!
“至于稳坐中枢?”
他猛地一挥手:
“那不是朕!朕自北镇起兵以来,纵横天下这么多年,何曾有一日,畏惧过刀兵血火?!何曾有一战,是躲在他人身后,坐享其成的?!”
他的目光变得极其锐利:
“这大夏的天下,是朕一刀一枪打下来的!不是谈出来的,更不是等出来的!”
他向前踏出一步:
“尔等皆以为此去江南,是龙潭虎穴,荒谬!
在朕眼中,此去江南,不过是去看看江南风土罢了!顺道,让这中华百年南北分治重归一统。”
他再次停顿,目光灼灼:
“朕要亲临前线,不仅要胜,更要胜得摧枯拉朽!
胜得让江南肝胆俱裂!胜得让天下人皆知,从此以后,这天下再不能二分了!”
“陛下!”
侯景一步踏出:
“末将愿为陛下前驱!陛下龙旗所指,即是我等兵锋所向!必为陛下扫清一切阻碍!恭迎陛下渡江,入主建康!”
他激动得脸颊通红,此时此刻,侯景心中岂止是振奋:“正该如此!这才是我追随的那个贺六浑!这才是我心中横扫六合的雄主!什么深居九重?什么运筹帷幄?就该如此!就该亲临这惊天之局,定鼎这万世之基!能与陛下同征江南,万死不辞,方显我等儿郎本色!”
“末将等誓死护卫陛下安危!恭迎圣驾渡江!”
窦泰、高敖曹、韩轨等人也齐声附和,皇帝御驾亲征,于他们是无上的荣耀与压力,更是激发出拼死效力的决心!
高澄怔怔地站在声浪中心,站在高欢高大的身影旁侧。
他缓缓地,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侧过头,再次望向他的父皇。
所有的疑惑、委屈、惶恐……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无形,被这重逾千钧的信任和责任重塑!
一股无法言说的感受冲了上来,父皇在最前方挥斥方遒,而父皇的身后,整个国家此刻已完全交到了他的掌舵之下!
他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脊梁:
“诸位!”
只两个字,便让全场的声浪瞬间平息。
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新的监国太子将要正式发出的声音。
“陛下亲临刀锋,为的是什么?”
高澄声音陡然拔高:
“为大夏江山社稷之永固!为天下苍生免受割据之苦!此乃天人之勇,旷世之行!陛下在前方挥斥方遒,剑指江南!”
他猛地一挥手:
“我等后方文武,更当勠力同心,恪尽职守!岂容有半分懈怠、一丝疏漏?!自即刻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