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晋阳大营方向突然爆发出一阵喧哗。
王雄眯起眼,只见中军大帐前,一道身影披风猎猎,正揪着那位使者的衣领,如同拖拽一袋粮草,将他狠狠掼在空地中央的积雪里。镶金错银的礼箱轰然翻倒,里面的珍珠玛瑙等物纷纷滚落在雪地里。
“本王帐下的儿郎,哪个不是刀头舔血?哪个不是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
高欢立在那人身前:
“你家主人,拿这区区几箱黄白俗物,就想买我等一个笑脸?就想换我晋阳铁骑一声‘贵客’?只怕是有些不合礼数吧。”
“高…高王!误会!天大的误会啊!”
那元欣的使者被摔得七荤八素,惊惶失措地尖叫。
他本以为捧着“重礼”前来乞降,至少能得杯热茶,万没料到刚一进帐门,东西还没拿出来,就被这般提溜了出来。这,这不合理啊!
“我家主人……是魏室宗亲!是王室贵胄啊!他只是想要向高王……”
这声嘶力竭的呼喊似乎让周围凝滞了一瞬,但紧接着,整个晋阳军阵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怒吼!无数长矛重重顿地,声浪如潮。
“宗亲?贵人?好大的贵人呐!”高欢讥诮一笑:
“那就请贵使与孤解释解释,什么叫做贵人?”
那位使者摸不清高欢的意思,一时呐呐不语。
高欢复又冷哼一声:
“披甲执锐,冲阵在前的猛将,如高敖曹、如王罴等,在孤这里,可称贵人;体察民瘼,安抚一方的贤才,如苏令绰、如刘贵珍等,在孤这里,也可称贵人;”
周围兵士的窃窃私语声安静下来,他神色淡淡,继续道:
“男耕女织,安于生计的百姓、天下之良善百姓!在孤这里,也可称之为贵人……”
他目光如刀,死死钉在远处长安城上:
“那么……请贵使说一说,你口中的那位元氏贵人,他是曾冲阵陷阵了?还是曾安抚一方了?总不该,这位元氏贵人连麦穗长什么样儿,都不知道吧?”
使者瘫在雪中,面无人色,嘴唇哆嗦着,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高欢猛地一脚踢开使者带来的所谓“重礼”箱笼,更多的珠玉锦缎哗啦啦散落一地,在雪泥中污浊不堪。
“滚回去!”他居高临下,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告诉你家主人,”高欢突然提高音量:
“想活命?简单!让他亲自来!让他穿着布衣,徒步走过两军阵前!若他能活着走到本王帐下,本王就给他个马夫的差事!”
言罢,他手一挥:
“来人!把这腌臜东西和他的‘重礼’,给我轰出大营!再有聒噪,立斩!”
…………
远远地,望见那名使者如同丧家之犬般被狼狈不堪地轰出晋阳大营,城头上的王罴先是一愣,随即猛地爆发出震天动地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
笑声洪亮、酣畅,引得整段城墙上的守军都惊愕地扭过头来,茫然地看着他们主将这近乎癫狂的举动。
“如何?!某说什么来着?!”王罴重重一掌拍在王雄的肩膀上,力道之大,几乎让后者一个趔趄:
“贺六浑此人,当真是让人欢喜的紧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