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0章 接敌(上)(1 / 2)

幸存的暗哨蜷缩在雪窝里,眼睁睁看着那支玄甲铁骑干净利落的漫过山道。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些杀神对散落的辎重都视若无睹,只匆匆收取了些许干粮便继续向前奔袭。

“居……居然放过了我们?”

暗哨颤抖着松开不自觉握紧的双手,这才发现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他望着雪地上凌乱的马蹄印,突然意识到什么——这些晋阳军根本不屑于打扫战场,他们的目标自始至终都只有前方的主力部队!

山风卷着碎雪掠过已被破坏的烽火台,将残余的火星吹向西方。暗哨望着那支渐渐消失在风雪中的铁骑,哆嗦着摸出怀中的牛角号,却在触及冰凉的号嘴时颓然垂手——此刻示警已毫无意义。

这个认知让他既庆幸又恐惧,庆幸自己捡回条命,又恐惧于敌人的突袭速度。他仿佛已经听见玄甲破营时的惨叫,看见慕容世伏仓皇逃窜的背影。这些念头压得他喘不过气,只能把脸深深埋进雪堆,任由寒意麻痹自己。

至少此刻,他还活着,这就够了。至于以后青海湖畔会多出多少具插着雕翎箭的尸体,那已不是他这样的小卒该操心的事了。

…………

这支让吐谷浑暗哨心惊胆战的晋阳精锐日子并不好过。

三天来,侯景他们折损了二十七匹战马——它们或是失蹄坠崖,或是力竭倒毙,最终被主人含泪分食。十几名士兵在暴风雪中掉队,至今生死未卜。

“都督,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司马子如的声音传来,这位素来注重仪容的文士此刻须发结满冰凌,宽裘下的身躯不住颤抖。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嘴唇渗出血丝:

“儿郎们已经三天没喝上一口热水了。”

侯景死死盯着前方风雪中若隐若现的山道,眼中血丝密布,仿佛要将那苍茫雪幕撕开一道口子。他缓缓抬手,声音沙哑:

“把最后那点马血分了。”

斛律光神色略有松动,他上前一步,刚要开口劝阻,却见侯景猛地转身: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侯景咬牙道:

“但是明月,今日我要教你另一件事!”

他声音陡然拔高:

“在这等绝境,我们能依靠的不是勇武,不是韬略,甚至不是什么天命,只是咬牙忍下去!”

他顿了顿:

“只是比敌人更能忍一时片刻罢了……”

全军肃然,唯有北风呼啸。

斛律光沉默片刻,突然解下腰间皮囊仰头痛饮,酒液顺着下颌滚落,在银甲上凝成冰珠。

他重重掷囊于地,长枪直指苍穹:

“愿随都督!”

侯景翻身上马,战马疲惫地打了个响鼻。

“全军听令!”他刀锋直指前方:

“抛弃所有辎重,只带兵甲干粮!等到了湟水,咱吃他们的!”

侯景伏在“铁象”汗涔涔的马颈上,能清晰感受到这匹河西骏马越来越急促的喘息。

滚烫的白气从马鼻喷在他手背上,又迅速凝结成霜。这匹通体乌黑的战马是高王亲自从三千骏马里挑选出来的,他很喜欢这个名字。

“铁象”嘛!很对他的胃口。

“都督……”亲卫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又倒下几匹……”

侯景没有回头,只是死死攥紧缰绳。他能想象身后那条蜿蜒的雪路上,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一匹战马轰然倒地的景象——先是前蹄突然跪地,接着整个身躯重重砸进雪堆,鼻孔里喷出的血沫在雪地上烫出一个个猩红的小坑。这些陪他们转战千里的无言战友,最终都化作雪原上隆起的黑色土包。

“换副马。”他终于开口:

“让马……”喉结滚动两下,把后半句咽了回去。其实哪还有什么“歇歇”?

如今主马副马都已轮换过好几次了,连自己的铁象都已经几乎撑不下去,遑论其他呢。

亲卫沉默地解开“铁象”的鞍鞯,动作轻柔得像在照顾伤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