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璧……玉璧失守！丞相……丞相他……”

竹筒滚落在地，露出半截染血的帛书。赵贵弯腰去捡，看到自己映在雪地上的影子正在剧烈摇晃。

“不可能！”

达奚武一把抢过帛书，眼珠几乎瞪出眼眶：

“五万大军怎么会……丞相怎么会……”

帛书在寒风中猎猎作响，上面“生擒”二字刺得赵贵眼前发黑。

“柱国！现在怎么办？”

十几个将领围上来，每张脸上都写满惊恐。有人铠甲歪斜，有人连佩刀都拿反了，哪还有半点关中精锐的模样？

赵贵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他茫然四顾，发现连达奚武都不自觉地低了头——这个在沙苑之战中身中三箭都不皱眉的悍将，此刻也是茫然无措。

远处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太庙的方向腾起新的烟柱。

赵贵突然意识到，那个曾经把他们凝聚在一起的宇文黑獭，再也不会拍着他们的肩膀说“随我冲杀”了。

…………

晋阳军大营，一派安宁氛围中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高欢正坐在军帐内用早膳，案上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羹和几张新烙的胡饼。

他刚掰开饼子，蘸了蘸羹汤，便听到了这动静。

高欢手中一顿，胡饼“啪”地掉进羹汤里，溅起几滴油星。

他眉头微蹙，抬眼望向帐外。

帐帘猛地被掀开，寒风裹着血腥味灌了进来。

龙雀司飞驿统领九夜星踉跄着冲入帐内，斗篷上沾满尘土和血迹，腰间佩刀甚至来不及解下。

他向来沉稳，此刻却连行礼都忘了，直接扑到案前，单膝跪地，声音嘶哑：

“王上！长安……吐谷浑……”

高欢的瞳孔骤然收缩，帐内霎时静了下来，连炭火燃烧的噼啪声都清晰可闻。：

“说清楚。”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所有人不自觉地绷直了脊背。

九夜星喉结滚动，从怀中掏出一卷焦黑的画卷。

半幅画卷在案上徐徐展开，高欢看到朱雀大街上密密麻麻的黑点——那不是画师的笔墨，倒像是干涸的血迹。

“三日前，慕容世伏趁长安空虚，袭破安化门。”

九夜星声音微颤：

“太庙被其付之一炬，明光殿也已经化为焦土......冯翊公主与三十六位宗室贵女下落不明，或已香消玉殒，或遭欺凌掳掠......”

他顿了顿，继续道：

“朱雀大街血流漂杵，尸骸枕藉，妇孺老幼皆遭屠戮……遇难百姓，逾万之数。”

“咔嚓！”

高欢手中筷子断成两截，碎木刺入掌心，鲜血渗出，他却浑然不觉。斛律金悄悄按住刀柄，发现自己的掌心全是冷汗。

他跟随高欢征战多年，从未见过主公眼中如此骇人的寒芒——那不是寻常的怒火，而是暴风雪来临前冻结万物的杀意。

“好个慕容世伏。”

高欢冷冷开口：

“杀我大魏子民，焚我汉家宫阙。”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寻死也不是这等寻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