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慕容世伏猛地从怀中掏出一块染血的布条掷在地上：

“公主总该认得这个吧？这是宇文黑獭中军大纛的残片！”

他语气步步紧逼：

“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父汗被围的时候，宇文黑獭就在三十里外！他眼睁睁看着我吐谷浑儿郎被屠戮，就为了保存实力！结果呢？”

他发出一声凄厉的大笑：

“他自己也搭进去了！这就是背信弃义的下场！”

冯翊公主面色惨白如纸，身形摇晃了一下。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那双总是从容的凤眼里，此刻满是惊惶与绝望。

半晌，冯翊公主声音惊惶再次开口：

“我大魏待吐谷浑不薄，年年赏赐金银绢帛。如今战事不利，王子不思己过，反倒在此咆哮城下，成何体统！”

话音未落，冯翊公主看着慕容世伏骤然铁青的面色，喉间突然涌上一阵腥甜——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年年赏赐金银绢帛？这女人竟将我吐谷浑将士的性命说得如此轻贱！”

“她什么意思！？”

“安敢如此羞辱我等！？”

城下吐谷浑骑兵的骚动如潮水般扩散，无数双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城头。

冯翊公主踉跄后退半步，绣鞋踩到自己的裙摆险些跌倒。

慕容世伏怒急反笑，他猛地一夹马腹，战马人立而起，前蹄在空中虚踏：

“好！好一个大魏公主！原来在你们眼中，我吐谷浑儿郎的性命就值这些金银绢帛！”

冯翊公主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但身为公主的骄傲让她无法低头。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更加冰冷：

“蛮夷终究是蛮夷，不堪为伍。慕容王子若再无理取闹，休怪吾不客气！”

“听见了吗？”

慕容世伏的声音裹着朔风刮上城头：

“长安的贵人们就是这么看待我青海儿郎的！”

冯翊公主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鬓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将几缕碎发黏在颊边。

身后女官想要搀扶，却被她慌乱地甩开——这个动作让珍珠耳珰突然断裂，浑圆的珠子在砖石上蹦跳着坠下城头。

在身后女官的惊呼声中，慕容世伏拔出弯刀。刀锋划过冻硬的空气，发出令人牙酸的嗡鸣。他身后兵士同时亮出兵刃，雪地里顿时腾起一片刺目的寒光。

“走……”冯翊公主的嘴唇颤抖。

她跌跌撞撞转身，裙裾勾住了箭垛的裂痕，撕拉一声扯开尺余长的裂口。这个素来最重仪态的公主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攥住女官递来的手臂。

见她竟直接转身离去，慕容世伏在风雪中怒目而视。

“将军……”一个吐谷浑老将策马上前，低声道，“我们怎么办？”

慕容世伏望着冯翊公主离去的背影，眼中的怒火渐渐冷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胆寒的冷静。

他缓缓抬起手，做了一个手势——那是吐谷浑人准备战斗的信号。

“安营扎寨。让儿郎们吃饱喝足。今夜……”

他嘴角勾起一抹狞笑：

“我要让这位高高在上的公主知道，什么叫做‘蛮夷之怒’！”

老将浑身一震，但看到慕容世伏眼中的决然，终究没有多言，默默去传达命令了。

风雪更急了，将慕容世伏的身影渐渐吞没。

长安城头的守军没有注意到，那些看似狼狈的吐谷浑残军，正在雪地中悄悄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