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怒号,雪沫横飞。
高欢勒马回望,见敌阵中约有千余骑越阵而出,朝己方冲来。
他不慌不忙的轻抖缰绳,身后五百精骑立即拨转马头,转身撤退。
“引弦!”
高欢一声令下,亲兵们齐齐回身张弓。
两支骑兵一前一后在雪原上飞驰,箭矢在空中交错。高欢本人更是频频回身射箭,每一箭必取一敌性命。
高欢一边策马一边下令,“把他们引到预定地点!”
“王上小心!”亲兵突然大喊。
高欢回头,只见一支长箭正破空而来。他猛地侧身,箭尖几乎是擦着头盔飞过。高欢不惊反笑,抬手一箭射杀了那名射箭的敌兵。
“加速!”高欢大喝,“前头就是第一伏击点!”
风雪中,两支骑兵的距离越来越近。李弼几乎能够清晰地看到贺六浑的背影,那袭玄色大氅在雪地中格外醒目。
“再快些!”李弼催促道:
“绝不能让他跑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前方地形骤然变得险恶起来。
一片犬牙交错的丘陵突兀地横亘在追击路线上,高欢的骑兵队一分为二,沿着丘陵两侧分散开来。
铁蹄卷起的雪雾中,那面玄金大纛依然在风中猎猎招展,仿佛是在嘲弄追兵的徒劳。
李弼犹豫了一瞬,多年沙场历练出的本能让他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但高欢近在咫尺的诱惑实在太过强烈——若能生擒这位晋阳枭雄,此战必将名垂青史!
“全军继续追击!”李弼咬牙下令:
“亲卫队随我来!”
他猛夹马腹,座下战马如离弦之箭般窜出。
百余名精锐亲卫紧随其后,就在他们冲入丘陵地带的刹那——
“轰!”
右侧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李弼惊骇转头,只见数十名长安骑兵连人带马栽进了深坑!
那些看似平坦的雪地竟在瞬间塌陷,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尖木桩。战马的悲鸣与士兵的惨叫混作一团,鲜血瞬间染红了雪坑。
“小心埋伏!是陷马坑!”
李弼刚喊出口,左侧山坡上又冒出无数弓箭手,箭雨倾泻而下,长安骑兵顿时人仰马翻。
与此同时,前方的骑兵此时已经重新集结,调转马头开始反击。
而另一支骑兵队也从侧翼杀出,为首的将领手持长槊,不是高敖曹又是何人?!
“中计了!”
李弼心头大骇,脊背窜起一股刺骨寒意。
他猛地勒住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发出惊恐的嘶鸣。
视野中,那面高字大旗已回转过来,眼见得是要两方合击。
“举盾!全军举……”
话音未落,破空声已传了过来。
高敖曹猿臂舒展,寻常将领拉都拉不开的六石强弓在他手中弯如满月,特制的三棱箭镞在雪光中寒意森森。
“嗖”的一声厉啸,那支箭竟穿透两层牛皮盾面,厚厚的盾牌直接被洞穿,箭尾翎羽犹自震颤不休。
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贺六浑的骑兵此刻也已完成合围。
五百铁骑分作两部,呈弯月阵型自两翼包抄而来。
而且二人高敖曹和高欢两人配合堪称天衣无缝,每当高欢箭囊快要射空,高敖曹便率部突前掩护;待敌军注意力转移,高欢又自侧翼发起突袭。
如此三番冲杀过后,长安军已被切割得七零八落。
“撤!往东南……”
李弼的吼声戛然而止。脑后骤然袭来的恶风令他寒毛倒竖,多年沙场历练出的本能让他勉强偏头,一杆长槊擦着耳廓掠过,带起的劲风刮得面颊生疼。
高敖曹的大嗓门从背后炸响:
“识渤海高长槊否!”
李弼仓皇回首,只见高敖曹超过九尺的身影已迫至丈内。
这位名震河北的猛将竟单手执槊,另一手还提着颗血淋淋的首级。覆面铁甲下,一双鹰目燃着令人胆寒的战意。
刀槊相击只一个回合,这个纵横关西的猛将就已经明白,自己与真正万人敌之间那道令人绝望的鸿沟。
虎口传来的剧痛瞬间窜遍全身,那柄精钢打造的横刀被直直扫飞。
第二击来得更快,槊杆横扫千军,将他连人带甲扫落马背。
坠地的刹那,李弼恍惚看见自己的佩刀旋转着插入雪地。
他认命般的闭上了眼睛。
出乎意料的是,高敖曹并未补上致命一击。
这位悍将长笑一声,槊尖轻点李弼咽喉:
“且留你性命吧!”
说罢纵马跃过败将,如猛虎般扑向下一个战团。
战斗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前来追击的长安骑兵便已经丢下了三百多具尸体,仓皇撤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