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中听不出情绪:
“贺六浑不会让我们等太久的。”
回到临时指挥所——一间几乎半塌的民宅,王思政立刻召集了仅存的几名将领。
“诸位,”他环视众人:
“事到如今,大伙儿觉得我们该当如何?”
屋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呼啸的寒风从墙缝中钻进来,发出凄厉的呜咽声。摇曳的烛火将众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壁上,忽明忽暗。将领们或低头沉思,或紧握双拳,却无人率先开口。
“贺六浑围而不攻,其心思昭然若揭。”王思政指向案上那张被反复摩挲得发皱的地图:
“他在等,等慕容夸吕和王上的援军自投罗网。”
副将雷五安猛地抬头:“将军是说……”
“我们不能坐视他引诱大军来此!”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他们被困大半月,粮草将尽,箭矢所剩无几,早已筋疲力尽。如今听将军的意思又俨然成了敌人的工具,这打击比饥饿和寒冷还要让人绝望。
“前些日子我派出去的信使至今没有音信,我们必须有人再次突围报信。”
王思政的声音突然提高,在寂静的屋内显得格外清晰:
“务必知会王上和慕容夸吕,千万、千万不要来援!”
雷五安急道:“将军,如今城外层层设防,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连只飞鸟都逃不过晋阳军的眼睛,如何突得出去?”
他环顾四周,看着疲惫不堪的将士们,声音愈发低沉:
“况且弟兄们连日苦战,早已……”
话未说完,王思政就抬手制止了他。他目光沉静,转身示意众人跟上,带着他们穿过狭窄的巷道,来到另一处破败的民宅。
屋内十分昏暗,角落里堆着些干草和破布。王思政大步上前,一把掀开地上的破草席——
不见底。
“这是……”众人惊呼。
“我让人暗中挖的,”王思政的声音依旧沉稳,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通往城外废弃的砖窑。”
他蹲下身,指尖轻轻敲了敲洞壁:
“地道狭窄,只能匍匐前行,出口在晋阳军巡逻的边缘地带,若能避开哨探,或有一线生机。”
雷五安眼中骤然燃起希望,立刻上前一步:
“那还等什么?我这就去!”
“我去。”
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他。众人回头,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瘦小的身影,正是刚才给王思政送饼的独眼少年。
“张小乙?”王思政皱眉,“你还小……”
“我身形最小,爬得快。”
少年挺直了腰板:
“而且我……我没什么牵挂了!”
屋内再次陷入沉默,王思政望着对方,本想开口拒绝。
但他知道,张小乙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瘦小灵活,曾在城外做过苦役,熟悉城外地形。
良久,王思政终于缓缓点头:“好。”
他伸手按住少年的肩膀,力道沉重:“若是能出去……”
不觉顿了顿,继续道:
“尽力而为便是,就算传不到消息,也不必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