斛律光眸光一凝,面上闪过一丝不解。他俯身细看地图,半晌才轻声问道:
“先生说的这处地方确实险要,可河东大部都在我军掌控之中。这峨眉塬看着是孤悬河东,周围皆是我军势力范围,”
他直起身子,眉宇间锐气逼人:
“他们就算建成了坚城,也不过是一支孤军而已,又有什么用呢?”
高欢闻言心头一叹,目光不自觉地飘向窗外。
晨雾中的晋阳城轮廓若隐若现,恍如前世记忆中的景象。他仿佛又看见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也曾这般轻视过那座“孤城”。
谁能想到,正是这座看似孤立无援的城池,会成为后来扭转战局的关键呢?
“明月啊,”高欢轻叹一声:
“当年楚汉相争的时候,韩信执意要先取井陉关就是为此了。”他的声音低沉,像是在说给斛律光听,又像是在告诫自己:
“那时赵军大将陈馀笑他自投死地,以为二十万大军足以将汉军困死在关前。”高欢顿了顿:“可结果呢?背水一战,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不等对方反应,自顾自地继续道,语气愈发凝重:
“有时看似无关紧要之处,却正好是要害之地!”
苏绰察觉到高欢语气中的异样,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接过话头:
“王上所言极是。这峨眉塬看似孤立,实则连接汾晋和关中。且俯瞰汾河,占据高塬,若让西贼在此站稳脚跟,”他手指在图上重重一点:
“便是插在我军腹地的一把尖刀。”
高欢连连颔首,眉宇间的凝重之色愈发明显:“此处确实位置险要,但兵法云‘避实击虚’,就是不知道这峨眉塬一带有没有绕行的余地?说起来郦国老精通水文地理,对河东山川了如指掌。”
说着他转身看向苏绰:
“不如我们寻他商议一二,或许能找到破解之法。”
斛律光闻言若有所思,突然开口:
“曹泥将军归顺的时候,其部众不是都安置在平阳一带了吗?”
苏绰闻言当即抬头:“明月的意思是?”
斛律光起身走到石几前:
“末将方才在想,我军主力可从晋阳南下至平阳。”
他手指在平阳位置重重一点,又沿着汾河西岸缓缓西移:
“然后沿汾河西岸向西南行进。”最终停在稷山以北的河津地区:
“这一带河面宽阔,水流平缓,春秋时节常有商队在此摆渡。若选在此处西渡黄河,咱们就能达到渡河迂回的目的了吧?”
“好!好!好!”
高欢拍案而起:
“明月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苏绰此时已将绢图完全展开,手指快速丈量着距离:
“从河津渡河后,我军便可直取冯翊,威胁长安。”他抬头看向高欢:
“关键在于渡河需大量船只,易遭西贼水军拦截。”
高欢转身望向东方,见天色已经微亮,他深吸一口气:
“即刻召曹泥来见,再派人去请郦国老,”他顿了顿:
“不!我自去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