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4章 七分敌三分友(1 / 2)

最后,等俞大猷平定朝鲜,水师南下至琼州,再一同前往南洋宣示国威,最终抵达马六甲,向佛朗机国东印度公司递交舟山公廨的平咨公文。

这趟行程预计要花费半年时间。

杨帆本想去一趟,至少到朝鲜看看,但国内形势脆弱危险,最终还是放弃了。

而且他有种直觉,皇上此次表态后,勋臣、严家、藩王们定会更加恐慌,多半还会再生事端。

一切安排妥当,已是天色将黑。

杨帆见纳黎萱踌躇满志,精神状态逐渐恢复,不禁为他高兴。

毕竟,这个少年经历太过悲惨,而暹罗对大明向来恭顺,从未有过忤逆,算得上是仅次于朝鲜的藩属。

纳黎萱操练了一天,匆匆上岸后赞叹道,上国水师的火器精锐、操练娴熟,远超佛朗机人,还问自己何时能拥有这样的水师,只要三四十条,复国便有希望。

杨帆心想,事情没那么简单,武器固然关键,但意志、方略和人更为重要。

于是笑着劝朱怀恩不必着急,成大事者首要在于识人用人,需沉潜下来从头开始。

纳黎萱点点头,又请求在水寨多待几天,跟水师将士一同操练,杨帆点头同意,还说自己去云南时,纳黎萱仍要同行。

杨帆连夜回到杭州,果然出事了。

吕坤已在北校场等了一个多时辰,见面就拿出两张纸,说有了些眉目。

上面一张是北新钞关的税单,罗列了诸多物品,其中玛瑙、象牙、白檀、朱砂、水银等贵重之物格外扎眼。

北新钞关位于杭州运河口,运河上的船只都无法避开。

奇怪的是第二张纸,那是一张盖着织造局大印的签单,署名“杜泰”,上面的物品更令人触目惊心。

千年金丝楠阴沉木二十根、金猴毛六斤、犀角八十根等,全是极为贵重的东西。

杨帆忍不住询问其意,吕坤解释道,这是织造局一个老仓脚何长根提供的,两份单子虽不同,却是同一批货,五年前从云贵发来。

单子本已丢弃,何长根因心怀怨恨才留了下来。

何长根年轻时犯事,先在南京卫仓做仓脚,后来到杭州织造局做小管事,多年来受尽欺凌,无儿无女,便豁了出去。

杨帆明白了些许。

朝廷法定贡品只是钞单上的那些,运到杭州清点后便由运河送京,而另一些更珍贵的东西并非法定贡品,进入织造局大仓后便没了下落。

重点在于这个杜泰是谁。吕坤接着说,杜泰的背景复杂。

他的上司李彬曾是司礼监秉笔,由杨金提拔,后来李彬专司宫中采办,与户部侍郎刘伯跃搭档多年,杜泰便是李彬采办时的亲信,而刘伯跃是严世藩的左膀右臂。

杨帆恍然大悟,感慨这般操作的隐蔽,又问千年阴沉木的来源、数量及去向,自己从未见过。

吕坤称,何长根说这些阴沉木来自大渡河,先顺江而下到安顺场,再经马驮肩扛等百般周折运到杭州,其珍贵至极,常人根本见不到。

杨帆喃喃念着“大渡河”,忽然想起那是越西侯俞通海兄弟的地界,吕坤点头确认,脸上露出无奈。

杨帆清楚此事难度极大,吕坤查的这些人连锦衣卫都不敢轻易触碰,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忧。

吕坤如此豁命,可见其为民变法的意志比自己还要坚定。

他感慨片刻,转移话题说,这些东西大概来自勋臣和土司,寻常人根本搞不到。

比如金猴毛只有云贵土司地界才有,犀角则需从天竺进口。

吕坤嘿然一笑,称这些恐怕只是九牛一毛,如今才信杨帆说的他们牢不可破,为了这些东西,谁都可能豁出去。

杨帆思索着,贡品清单中并无阴沉木,他们却能搞到,还动用朝廷财力人力运输,说明整个运输路线上都是他们的人。

这个案子的关键在于震慑,让朝廷百官和天下缙绅无话可说,不一定要抓人,但必须有过硬证据。

光是贪污罪名远远不够,他们甚至能攀扯说是宫里秘密采办,藏在自己家只是临时借用,大不了归还宫里。

要知道,嘉靖的几个道宫所用的上好金丝楠木等也是从云贵采办。

负责人工部侍郎刘伯跃是严世藩的左右手,这说明嘉靖当年用严嵩控制百官是付出了代价的,即对他们的贪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百官可以攀扯,但宫监、勋臣和藩王却赖不掉,宫监是皇家的人,勋臣是朱家的人,查他们,百官不会有异议,甚至无需明令,司礼监按宫内规矩便可抓人。

想到这里,杨帆叹道,光是贪污还不够,但仍要继续查,查出这些东西的去向,毕竟要形成震慑,总得有过硬证据。

吕坤低声问他打算如何应对,杨帆摇头说暂时没想好,想去云贵看看,估计西南边境会有蛛丝马迹,若能定个私通莽应龙的罪名,胜算便大了。

吕坤觉得这个理由靠谱,朝廷上下都痛恨莽应龙,边民深受其害,若能抓到罪证并牵连严家,昭示天下后便无人敢包庇,还说让杨帆放心去云贵,自己会照看好这边。

杨帆一笑,又交代吕坤留意另一个案子。

宁王的小儿子朱学,三十来岁,与景王、饶阳郡王都有牵扯,他怀疑严世藩在背后操纵,让吕坤小心查访蛛丝马迹,吕坤点头应下。

回到北校场,杨帆筹划了一整晚,次日挑选了三百人火枪队,以索扎逃亡缅国为由,乘船北上,准备从运河转入长江,再溯江而上前往大渡河。

临行前,他又去了一趟葫芦山水寨,交代俞大猷关注粮食,等织田信长的粮食运到后便送往京城。

一切安排妥当,杨帆带上李贽、徐渭,与纳黎萱、林阿发一同登上运船,一路悄无声息地向长江而去。

杨帆走后,词人祠内呈现出另一番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