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扎满意地点头,抽了一口雪茄,烟雾在他面前缭绕。
“金大人说得好。我以佛郎机国东印度公司远东舰队总司令兼东方商务代办的身份宣布——”
他故意停顿,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
“我们将向明朝提出正式外交抗议,要求无条件释放舟山所有我国及附属国商人,并对历港战争损失做出全额赔偿!”
议事厅内爆发出一阵掌声。黎朝使者阮文雄紧接着站起来,他身材瘦小但眼神锐利。
“黎朝支持佛郎机国的正义要求,明朝必须为他们的暴行付出代价!”
索扎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角落里沉默的缅国使者莽应里身上。
这位年轻的缅甸王子感受到视线,立刻站起身,恭敬地行了一个礼。
“缅国虽无人困在历港。
“莽应里的声音有些紧张。
“但我国特封藩王托雷斯将军受困其中。我们要求明朝立即释放他,并遣返逃到腾越的叛国者!”
索扎嘴角的笑意更深了。莽应里的父亲莽应龙是缅甸名将,曾多次击败明军,有缅甸的支持无疑增加了联盟的分量。
“很好,缅国的立场我们记下了。”
索扎环视众人。
“还有哪位有补充?”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突然从倭国席位处扑通跪下。
有马晴信,这位流亡的肥前国藩主以额触地,声音嘶哑。
“索扎大人!求您救救倭国!”
议事厅瞬间安静下来。索扎皱眉,示意侍卫将有马晴信扶起,但这位落魄藩主执意跪着不起。
“织田信长那个叛徒!”
有马晴信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
“明朝的杨帆给他送去了大批火枪,我们...我们打不过啊!”
索扎心中暗叹。倭国本是联盟中最有力的打手,如今却因内战分崩离析。
他缓步走到有马晴信面前,俯身将他扶起。
“晴信君,请起来说话。”
有马晴信却再次跪倒,这次竟哽咽起来。
“求您...给我们一些火器...我们愿意为联盟攻打明朝沿海...只要能复国...肥前国的大门永远为佛郎机敞开...”
索扎感到一阵心酸。有马晴信已无寸土,给他火器也无济于事。
他正犹豫间,琉球国相毛龙喧缓缓起身。
“索扎大人。”
毛龙喧的声音沉稳有力。
“容我说一句。如今倭国能与织田信长抗衡的,恐怕只有骏河的今川义元和甲斐的武田信玄了。”
索扎挑眉看向这位掌权琉球二十余年的老狐狸。
“毛国相的意思是?”
毛龙喧捋了捋胡须。
“若大人有心援助倭国,不妨以这二人为盟主。
他们兵力雄厚,又急需火器对抗织田,必会对联盟感恩戴德。”
议事厅内响起低声议论。索扎却暗自摇头——今川义元和武田信玄都是传统武士,不像九州的大友宗麟和大村纯忠那样皈依洋教。
给他们火器,无异于养虎为患。
“毛国相的建议很有见地。”
索扎最终开口,语气委婉。
“但眼下当务之急是解决历港之围。待事成之后,我定亲自为大村纯忠和有马晴信游说诸国,组建联军助他们收复九州。”
有马晴信闻言。
他知道索扎还是不信任不信洋教的大名,但形势比人强,只能默默退下。
景德镇的夏末依旧炎热,杨帆站在新落成的“瓷艺学堂”门前,望着工匠们进进出出的身影,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
他抬手擦了擦,转头看向身旁的张居正。
“太岳兄,这学堂总算建起来了。”
杨帆眯起眼睛,阳光照在学堂匾额上,金漆闪闪发亮。
张居正捋了捋胡须,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多亏子玄你的建议。高中低三档分授,既能培养人才,又不至于让技艺外泄,妙极。”
两人身后,何朝宗正与几位瓷器大师低声交谈,不时指向学堂内的陈设。
这位新任山长虽已年过半百,但精神矍铄,眼中带着对瓷器艺术的热爱。
“何大师。”
杨帆走过去,拱手道。
“今后这学堂就托付给您了。特别是那些为外洋定制的特殊器型,务必谨慎处理。”
何朝宗郑重回礼。
“杨大人放心,老朽定当竭尽全力。
那些涉及外洋文化的器物,我会亲自把关,绝不让闲杂人等接触。”
张居正也走过来,从袖中取出一份文书。
“这是朝廷拨付的十万两银子,用于学堂初建和工匠培养。何山长,你可是自墨子之后,首位执掌技艺学院之人啊。”
何朝宗接过文书,手微微颤抖,眼中泛起泪光。
“老朽何德何能...”
远处传来一阵欢呼声,原来是景德镇的陶工们得知学堂正式开张,自发聚集过来。
他们脸上洋溢着喜悦,有人甚至跪地磕头,感谢朝廷的恩典。
杨帆望着这一幕,心中却隐隐不安。
他注意到不远处御窑厂和官窑的工匠们站在人群外围,脸上写满了失落和嫉妒。
“太岳兄。”
杨帆压低声音。
“你看那边。”
张居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眉头微皱。
“官窑的人?”
“正是。我担心他们早晚会闹出事来。”
杨帆叹了口气。
“这些日子我暗中观察,官窑的问题比我们想象的复杂得多。”
张居正沉思片刻,摇头道。
“此事牵涉皇庄皇厂,确实棘手。眼下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申时行派人来报,今年的洋商团已到杭州。”
杨帆点头。
“那就先搁置官窑的事,我们即刻启程回杭州。”
三日后,通往杭州的官道上,两匹骏马飞驰而过,扬起一路尘土。
杨帆和张居正各乘一骑,马鞭挥舞间,已将景德镇远远抛在身后。
跑了一个多时辰,两人在一处驿站停下。
张居正虽已年近五旬,却精神矍铄,下马后仍意犹未尽地抚摸着马鬃,眼中带着兴奋的光芒。
“太岳兄好骑术。”
杨帆递过水囊。
“在景德镇这些日子,我看你经常单独接见那些民窑主,不知谈些什么?”
张居正接过水囊,仰头灌了几口,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
“子玄总是一语中的。不过这里也有不得不然之处。”
他擦了擦嘴角。
“你想,那些官窑这几年都在烧什么?十件里面倒有七八件是次品!毁了可惜,交又交不了差,倒不如拿去卖了。”
杨帆目光微闪,心中暗道。
果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