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人,你负责采办,可有法子派人去倭国?”
刘伯跃眼珠一转。
“下官可以采办雪杉木为名,多派些人手过去。”
“好!”
严世蕃一拍桌子。
“务必拿到铁证。记住,要快!”
杭州词人祠内,檀香袅袅。
杨帆指尖轻叩案几,目光落在面前摊开的账册上,眉头紧锁。
“十五万件,其中礼器占七成。”
他叹了口气。
“能卖给外洋商人的实用器不足五万,这生意怎么做?”
张居正端坐对面,指尖沾了茶水在桌上画着。
“景德镇三十六座官窑,日夜不停也只能烧制这些。若强令增加产量,恐怕会降低品质,反倒砸了大明瓷器的招牌。”
窗外蝉鸣聒噪,杨帆起身推开雕花木窗。远处西湖波光粼粼,几艘商船正缓缓驶入码头。
他忽然转身。
“老张,你说那些民窑如何?”
“民窑?”
张居正摇头。
“他们只会烧些粗瓷碗碟,上不得台面。”
杨帆却眯起眼睛。
“我听闻景德镇周边有上百家民窑,若能整合起来...”
“不可!”
张居正猛地站起,官袍袖角扫翻了茶盏。
“礼制森严,若让民窑仿制官器,严家必定参我们个'僭越'之罪!”
茶水在案几上蜿蜒成溪,杨帆盯着那水痕看了半晌,忽然笑了。
“谁说让民窑仿官器了?我们只需他们按新样式烧制外洋喜欢的实用器。”
张居正一怔,随即若有所思地捋须。
“你是说...”
“两条腿走路。”
杨帆蘸着茶水在桌上画了两条线。
“官窑专司礼器,民窑生产外贸瓷。只要不逾礼制,严家抓不到把柄。”
正说着,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门子弓着腰进来,在杨帆耳边低语几句。
杨帆向张居正拱手。
“有贵客到,我去去就回。”
湖畔柳树下,王汝贤抱着个锦盒来回踱步。见杨帆走来,他连忙跪下。
“大人,幸不辱命!”
杨帆扶起他,目光落在那雕花锦盒上。
王汝贤会意,小心掀开盒盖。白色绸布包裹中,一颗经过石灰处理的人头赫然在目。
那人双目圆睁,须发戟张,虽死犹带着几分枭雄气概。
“大友宗麟?”
杨帆轻声问道。
王汝贤点头,又从怀中取出一封信。
“织田大人亲笔所书。”
信纸展开。
杨帆边读边挑眉。
“这织田信长,华文写得倒有几分王羲之的风骨。”
信中不提火枪,不提交易,只道感恩献策,承诺秋粮必至。
杨帆嘴角微翘——这是个聪明人。
“你亲自护送这人头进京。”
杨帆合上信笺。
“交给织田的遣唐使,就说...是倭国藩主献给大明的贡品。”
王汝贤领命而去。
杨帆站在湖边,看着锦盒被亲卫带走,水面倒映着他若有所思的脸。
大友宗麟的人头是个好筹码,但瓷器的事更迫在眉睫。
回到祠内,张居正正在整理文书。
杨帆直接道。
“明日启程去景德镇。”
数日后的大清早,京城内阁门外已是一片喧闹。
因严嵩官复原职,严家党羽纷纷现身,六部不少人前来恭贺。
值房外候着的官员们排成了长龙,个个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手里捧着精心准备的贺礼。
“严阁老复出,真是朝廷之福啊!”
“可不是,这半年来内阁少了严阁老坐镇,总觉得少了主心骨。”
“听说皇上亲自下旨召回的,可见圣眷依旧啊!”
议论声此起彼伏,几个严党骨干更是趾高气扬,仿佛自家主子回来,他们也能跟着水涨船高。
严嵩时隔半年再度端坐首辅值房,神色满意地环视这间阔别已久的屋子。
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照在他保养得宜的脸上,映出一层淡淡的油光。
他轻轻抚摸着黄花梨木案几,指尖划过那些熟悉的纹路,嘴角微微上扬。
“来人。”
他轻唤一声,声音不大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一个青衣小吏立刻躬身进来。
“阁老有何吩咐?”
“去请徐阁老过来一叙。”
严嵩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吹了吹浮沫。
“就说本阁有事相商。”
小吏领命而去,严嵩的目光落在墙上那幅《江山万里图》上,眼中带着阴鸷。
半年前被逼退的屈辱,他可是一刻都不曾忘记。
徐阶正在自己的值房批阅奏章,听闻严嵩召见,手中的笔微微一顿,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小片黑渍。
他放下笔,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徐阁老,严阁老请您过去说话。”
小吏恭敬地站在门外。
“知道了,这就去。”
徐阶整了整衣冠,心中已转过千百个念头。
严嵩记仇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此番复出,必定会找机会报复。
他暗自盘算着,若情况不妙,便以身体不适为由告假几日避避风头。
穿过长廊时,徐阶的脚步不自觉地放慢了些。
六月的晨风带着燥热,吹得他后背微微发汗。远远看见严嵩值房外候着的官员们,他脸上已挂上了得体的笑容。
“徐阁老到!”
门外的侍卫高声通报。
徐阶含笑进入值房,向严嵩拱手行礼。
“恭喜严阁老官复原职,实乃朝廷之福,万民之幸啊!”
严嵩笑着起身,竟亲自上前扶住徐阶的手臂。
“徐阁老客气了,快请坐。”
他转头吩咐下人。
“上茶,要前日宫里赏赐的龙井。”
徐阶心中警铃大作。
严嵩越是客气,越说明其中有诈。
他不动声色地坐下,双手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好茶,不愧是御赐之物。”
“这半年辛苦徐阁老了。”
严嵩叹了口气,一脸诚恳。
“接连遇上几件大事,徐阁老都能平稳处理,本阁一直很放心。”
徐阶微微欠身。
“严阁老过誉了。下官不过是尽本分罢了。倒是严阁老素有威望,此番重回内阁,朝野上下无不欢欣鼓舞,大明有了您坐镇,便有了镇静之气。”
严嵩满意地点点头,忽然话锋一转。
“听闻舟山战事胶着,本阁离京日久,不知具体情况如何?近来众人议论纷纷,不知究竟是何状况?”
徐阶心中一凛,面上却不显。
“回严阁老,事情与邸报所载一致,倭寇盘踞舟山,我军正在围剿,并无其他情况。”
严嵩沉吟片刻,抬眼直视徐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