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改变战法!不再巧打,而要硬碰硬,从平湖开始北上,见一个打一个!”
殷小虎热血沸腾。
“大人英明!末将愿为先锋!”
朱翊钧却抬手制止。
“且慢。倭寇必有对付火器营之法,需先探明。”
他指向枫泾。
“我怀疑倭寇在此设伏。”
郑钦急道。
“大人不可亲往!”
朱翊钧已披上战袍。
“事关重大,我须亲临查探。”
他对殷小虎道。
“你率一队精锐随行,其余人严守阵地,不得有误!”
马蹄声急促如鼓点,朱翊钧率队向枫泾疾驰。雾气中,远处的枫泾镇轮廓若隐若现。
他勒马停在一处高坡,取出千里镜观察。
镜中景象让他瞳孔骤缩——枫泾镇外树林间,隐约可见人影晃动,阳光下金属反光一闪而逝。
“果然有埋伏。”
朱翊钧冷笑,收起千里镜。
“倭寇这是要在此狙击我火器营。”
殷小虎握紧刀柄。
“大人,如何应对?”
朱翊钧沉思片刻,忽然嘴角上扬。
“将计就计。
醉白池的倭寇大营内,火把摇曳,将大村纯忠那张布满风霜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
他身披赤红牛角甲,腰间太刀随着步伐轻轻晃动,鞭子在手中无意识地敲打着掌心。
“报——!”
一名探子冲进帐内,单膝跪地。
“华亭城东三十里未见戚字旗号!”
大村纯忠眉头一皱,手中鞭子猛地抽在案几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案几上的茶杯被震得跳了起来,茶水溅在铺开的地图上。
“八嘎!”
他低吼一声。
“戚继光这只老狐狸,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葡萄牙海盗托雷斯靠在帐柱上,手指摩挲着腰间的燧发枪,操着生硬的日语道。
“大村阁下,明人最善诡计。不如直接攻城,拿下华亭,逼他们现身。”
副将门多郎立刻反驳。
“不可!戚家军若埋伏在侧,我军攻城时被夹击,必败无疑!”
大村纯忠目光阴鸷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参谋毛烈身上。
这个投靠倭寇的明人书生正俯身研究地图,手指在华亭西南方向画了个圈。
“大村将军。
“毛烈直起身,眼中带着精明的光芒。
“戚继光必从淀山湖南下。我军若在此设伏。”
他指向地图上枫泾的位置。
“可一举歼灭其主力!”
吴平——另一个投靠倭寇的明人武将——却摇头道。
“朱翊钧的火器营不可小觑。据探子报,他们装备了新式火铳,射程远超我军铁炮。”
“哼!”
毛烈冷笑。
“只要戚家军覆灭,朱翊钧那点人马能掀起什么风浪?严嵩大人已在朝中布局,只待此战捷报,便可大开国门,与我国通商互市!”
大村纯忠眼中带着犹豫。三年前被大友宗麟击败的耻辱仍历历在目,此次被任命为派遣军总大将,是他翻身的最好机会。
他不能失败。
“门多郎!”
他突然喝道。
“你即刻率三千精兵前往枫泾,务必构筑坚固工事,挡住朱翊钧至少两个时辰!”
门多郎单膝跪地。
“哈依!”
“毛烈。
“大村继续下令。
“你带两千人驻守向阳河,防止朱翊钧绕道。”
毛烈拱手。
“属下明白。”
大村纯忠最后看向托雷斯。
“阁下率领葡萄牙炮队,随我主力行动。
一旦戚继光现身,就用你们的红衣大炮招呼他!”
托雷斯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
“如您所愿,将军阁下。”
帐外,夜风呜咽,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
同一时刻,淀山湖东北的朱家角大营。
戚继光站在沙盘前,眉头紧锁。烛光将他挺拔的身影投在帐壁上,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
沙盘上,代表倭寇的小旗密密麻麻地插在华亭城南,而代表明军的蓝旗则寥寥无几。
“报——!”
亲兵掀帐而入。
“朱大人火器营已按计划抵达枫泾!”
戚继光微微点头,目光却未离开沙盘。案几上的地图被烛火熏得发黄,上面用朱砂笔圈出的几个红点格外刺眼——
华亭、枫泾、朱家角,每一个地名都代表着生死攸关的抉择。
“将军,三位统领到了。”
亲兵在帐外低声禀报。
“进来。”
戚继光的声音沙哑而沉稳。
帐帘掀起,带进一阵潮湿的晨风。
王如龙、陈子銮、胡守仁三人鱼贯而入,铠甲上的露水还未干透。
三人脸上都带着连日征战的疲惫,但眼神却如出一辙的锐利。
“坐。”
戚继光指了指案几周围的矮凳。
“情况紧急,长话短说。”
王如龙一屁股坐下,铁甲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这位义乌矿工出身的将领从不讲究虚礼,直接开口道。
“将军,倭寇在华亭城外又增兵了,探子回报至少三千人,还有二十多门佛郎机炮。”
“华亭县令倪光荐派人突围求援。”
陈子銮接过话头,声音比他瘦削的身形要浑厚得多。
“说城内义勇死伤过半,粮草最多支撑三日。”
胡守仁轻咳一声,这位军户出身的将领总是最讲究规矩的一个。
“将军,末将以为,当务之急是解华亭之围。倭寇若拿下华亭,整个松江府的门户就开了。”
戚继光的手指在地图上华亭的位置重重敲了两下。
“你们说的我都知道。问题是——”他的手指划向枫泾。
“倭寇主力在枫泾,朱家角还有一支偏师。我们四千五百人,如何应对?”
帐内一时沉默。
王如龙和陈子銮交换了一个眼神,胡守仁则盯着地图,眉头紧锁。
“末将以为,当直取华亭。”
胡守仁率先打破沉默。
“倭寇围城部队不过三千,我军精锐尽出,未必没有胜算。”
王如龙摇头,粗壮的手臂在空中一挥。
“胡将军此言差矣!倭寇在枫泾的主力随时可以回援,到时候我们腹背受敌,必败无疑!”
“那王将军有何高见?”
胡守仁反问,语气中带着军户子弟特有的固执。
王如龙咧嘴一笑,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
“高见谈不上。依我看,不如迂回到朱家角,从泖河长驱直入,打倭寇一个措手不及!”
“太冒险了!”
陈子銮突然开口。
“朱家角地形复杂,倭寇若在淀山湖东南岸设伏,我军将进退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