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钦,你与俞大猷打过交道,此人如何?”
郑钦思索片刻。
“俞将军命途坎坷,曾几起几落,但抗倭之心从未动摇。
他与戚继光不同,戚将军善于防守,俞将军则主张主动出击,彻底剿灭。”
“彻底剿灭...”
朱翊钧喃喃重复,眼中闪过赞赏。
“正合我意。”
正当二人交谈间,一队水师士兵悄然围了上来。为首的军官抱拳行礼。
“二位先生在此观望多时,不知有何贵干?”
郑钦正要开口,朱翊钧抬手制止,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
“带我去见俞将军。”
军官看清令牌,脸色大变,立刻单膝跪地。
“不知大人驾到,恕罪!”
闽海水师中军帐内,俞大猷正在研究海图。
他已年过五旬,鬓角斑白,但腰背挺直如松,双目炯炯有神。
“报!”
亲兵匆匆入内。
“杭州来的朱大人到了!”
俞大猷猛地抬头。
“朱翊钧?”
“正是。”
俞大猷放下手中海图,大步走出帐外。远远看见朱翊钧一行人走来,他加快脚步迎上前去。
“朱大人!”
俞大猷抱拳行礼,声如洪钟。
“末将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朱翊钧还礼。
“俞将军不必多礼,是本官冒昧来访。”
二人对视一眼,都在打量对方。
俞大猷见朱翊钧虽为文官,却目光锐利,举止间透着杀伐决断。
朱翊钧则注意到俞大猷双手粗糙,甲缝里还残留着火药痕迹,显是常亲临战阵。
“朱大人远道而来,必有所教。”
俞大猷侧身相让。
“请帐内叙话。”
入帐落座后,朱翊钧开门见山。
“俞将军,倭患日益严重,朝廷决定全力清剿。本官此来,是想与将军商议联合作战之事。”
俞大猷眼中精光一闪。
“巧了,末将这几日正打算北上杭州,向大人请命。”
“哦?”
朱翊钧挑眉。
“将军有何打算?”
俞大猷起身走到海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舟山群岛。
“此处水道狭窄,若以我水师为饵,引倭寇入瓮,两岸伏以火炮,可一举歼灭其主力!”
朱翊钧与郑钦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有惊讶之色。
朱翊钧忽然大笑。
“英雄所见略同!本官正是为此而来!”
俞大猷也露出笑容。
“看来大人与末将想到一处去了。”
朱翊钧收敛笑容。
“但此计凶险,将军的水师将面临巨大风险。”
俞大猷豪迈挥手。
“剿倭岂能无险?末将的水师儿郎,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同我到账外瞧一瞧。
朱翊钧负手而立,望着校场上整齐列阵的火枪兵,嘴角微微上扬。
这些士兵手中的火铳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队列变换间如臂使指,显然训练有素。
“俞将军,你看我这火枪营如何?”
朱翊钧转头看向身旁的俞大猷,眼中带着几分得意。
俞大猷虎目微眯,粗糙的手指抚过花白胡须。
“精良,确实精良。比佛郎机国的火枪营强上不止一筹。”
朱翊钧闻言大笑,拍了拍俞大猷的肩膀。
“若是给将军一千火铳兵,可有把握将那些倭寇赶尽杀绝?”
俞大猷没有立即回答,目光在校场上逡巡片刻,才缓缓道。
“若再加二三十门铁菩萨火炮,末将便有十分把握。”
“哦?”
朱翊钧挑眉。
“将军这是嫌少?”
“非也。”
俞大猷摇头,眼中精光闪烁。
“倭寇狡诈,善用海路迂回。火铳虽利,却需火炮压制其船队,断其退路。”
朱翊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收敛笑容。
“将军对当前局势有何看法?”
俞大猷深吸一口气,声音压低。
“大人,恕末将直言,严嵩父子就是倭寇的内应!”
校场上的喊杀声忽然变得遥远,朱翊钧眼神一凛。
“将军此言可有凭据?”
“这些年倭寇总能避开我军主力,劫掠富庶之地,又每每在我军合围前逃脱。”
俞大猷拳头紧握,指节发白。
“若非朝中有人通风报信,岂会如此?”
朱翊钧沉默片刻,目光转向远处海天相接之处。
“继续说。”
“据末将所知,倭寇现有战船百余艘,精锐浪人三千余众。”
俞大猷指着海图。
“加上佛郎机国暗中支援的两艘炮舰,若任其坐大,东南半壁恐将不保。”
一旁的郑钦忍不住插话。
“俞将军未免危言耸听,区区倭寇,如何能动摇我大明根基?”
俞大猷冷笑一声。
“郑大人久居庙堂,可知倭寇如何控制沿海?他们以海商之利笼络豪强,勾结官府,令朝廷政令不出县城!长此以往,东南诸省与沦陷何异?”
朱翊钧抬手制止了郑钦的反驳。
“俞将军所言不虚。倭寇之患,不在其兵力多寡,而在其蚕食我朝根基。”
他转向俞大猷。
“本官有一策,请将军过目。”
侍从立刻展开一幅精细的沿海地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了红点。
朱翊钧手指轻点。
“每个炮点我都已安排妥当,只待倭寇主力进入舟山海域,便可形成交叉火力。”
俞大猷俯身细看,眉头渐渐舒展。
“大人此计甚妙,但...”
他直起身。
“倭寇狡猾,不会轻易入彀。”
“将军的意思是?”
“不如先示弱,任其劫掠一二处,待其骄纵,再...”
俞大猷做了个合围的手势。
“逼其进入舟山死地。”
朱翊钧眼中闪过赞许。
“好一个欲擒故纵!”
正当此时,一名亲兵匆匆跑来,在俞大猷耳边低语几句。
俞大猷脸色骤变。
“大人,张经已经北上!”
“什么?”
朱翊钧手中折扇啪地合上。
“这么快?”
“倭寇必是得了消息,要抢先动手。”
俞大猷急道。
“我们必须立即返回杭州!”
朱翊钧目光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