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庆城外的风裹着雪籽,打在帅帐的帆布上噼啪作响。李明刚在案前铺开安庆城防图,帐帘就被一股寒气撞开,董鹏飞的笑声先于人影闯进来,带着江风的湿冷:“将军!安庆水师那帮废物,让咱给一锅端了!”
他甩了甩皮甲上的雪,靴子上还沾着点泥浆——显然是刚从战船上跳下来就直奔帅帐。“安庆水师参将周砚山那老小子仗着三十艘战船摆长蛇阵,末将按您的吩咐,让二十艘快船载着重型后膛炮绕到侧后。好家伙,咱那开花炮一轰,‘定江号’的主桅杆直接被炸成两截,甲板上的人跟抛骰子似的飞起来!”董鹏飞一副说书人架势,边讲边用手比划着,眉飞色舞,愣是把战况讲得跟评书一般,听的李明不禁感慨,没想道这个水贼出身的家伙居然有着说书的天赋。
董鹏飞往火盆边凑了凑,冻红的鼻尖凑近火苗:“左队五艘快船专轰船舵,开花弹炸开的铁片跟下雨似的,三艘船当场失控撞在一块儿;右队五艘直扑粮草船,一发炮弹下去,那火着的,比火油瓶厉害十倍!周砚山正搂着小妾在舱里喝酒呢,被弟兄们从翻倒的酒桌底下拖出来时,靴子里还塞着块没啃完的酱肘子,人早都吓得尿了,现在捆在船板上,冻得跟筛糠似的!”
李明指尖在地图上的安庆江面划过,那里标注着几处浅滩:“后膛炮的装填速度撑住了?没卡壳?”
“撑住了!王大锤的武昌兵工厂出品,质量杠杠的。”董鹏飞拍着胸脯,“再说了,咱的炮手那都是炮弹喂出来的,三十秒一轮齐射,周砚山的战船根本来不及调整阵型。他那副将叫什么来着?算了,不管了,反正被抓来了,一问便知。就他还想调船救援,结果被咱绕后的快船用开花炮一顿乱轰,三艘战船撞在一块儿,沉了两艘,剩下那艘还没等靠岸,就被弟兄们跳帮夺了——现在周砚山和他那副将脸对脸捆在一块儿,俩人手都冻僵了,还在互相骂对方没用,倒像是对难兄难弟。”
帐外传来马蹄声,王广宇的嗓门隔着老远就炸响:“董鹏飞你个龟孙!抢老子的头功!”话音未落,他掀帘而入,甲胄上还沾着硝烟味,手里拎着个五花大绑的胖子,正是顾哺庭。
顾哺庭的官帽歪在一边,锦袍被划破数处,看见李明立马扑通跪倒,膝头在地上磕得邦邦响:“将军饶命!小将有眼不识泰山,愿归降将军,戴罪立功啊!黄得功是我的同乡,当年还受过我父亲的恩惠,我去说降,保管他立马率部投降!喔,不对,是反正、投诚,弃暗投明!”
王广宇一脚踹在他后腰上:“刚才攻城的时候,你不是挺横吗?让守军开跑、扔滚木礌石,还说要让老子有来无回!”
“那是马士英逼我的!”顾哺庭脸贴在地上,声音抖得像筛糠,“小将早就看不惯他独断专行,只是家小都在南京城内,身不由己啊!”
李明盯着他半晌,忽然笑了:“你倒是识时务。”他转头对张明辉道:“给顾大人松绑,备些酒菜。”
顾哺庭愣了愣,随即连声道谢,爬起来时腿还在软。王广宇急道:“将军!这小子油滑得很,别信他的鬼话!”
“信不信,试试便知。”李明拿起案上的令箭,“顾大人,你若真能说降黄得功,之前的账一笔勾销。”
顾哺庭急忙再次跪地诅咒发誓,一定能说服黄得功来降。
一旁的陈良策也觉得这人靠不住,上前低声劝李明:“将军,我观此人贪生怕死,且家小俱在南京,这一去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