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负手立于廊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枪柄。檐角铜铃被夜风拂过,发出细碎的清响。钱守庸从廊柱后转出时,李明已迈步走进书房,盯着案几上摊开的湖广卫所布防图出神。
\"将军当真要行此险招?\"钱守庸捋着山羊胡,浑浊的老眼在烛火下泛着精光,\"二十四个卫指挥使...这网撒得太大了些。\"
李明的指节叩在图边缘,发出闷闷的声响:\"湖广这潭水早该清一清了。\"他转身时衣摆扫过烛台,火苗剧烈晃动,在青石板上投下扭曲的影子,\"周怀仁这颗棋子,该让他发挥些余热了。\"
地牢深处传来老鼠窸窣的响动。张明辉把玩着一把精致的匕首,锋利的刀刃在烛光下闪着一抹暗黄色的光晕。身后跟着的一个胖子正用袖口擦拭腰间皮鞭,破旧的牛皮鞭梢缠着暗红布条,显示出经年累月的使用痕迹;另一个瘦子则将手指在腰间陶罐的油皮纸上反复摩挲,月光从透气孔斜斜照进来,在他阴鸷的脸上划出明暗界限。
“张大人,这手段...”胖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张明辉突然转身,惊得两人齐齐后退半步:“将军只说要看不出伤痕,其余随你们处置。”他的目光扫过瘦子腰间的陶罐,“调你们过来,正是信得过你们审杜文卓时的那股狠辣劲儿——你们不会让我失望吧?”
胖瘦二人顿觉浑身上下一股寒意,相互对视一眼,急忙点头如捣蒜:“大人您就瞧好吧,周怀仁就是块铁,我们哥俩也能给他炼成铁水!保证您想让他说啥,他就招啥!”
火把映得监房忽明忽暗。周怀仁蜷缩在刑椅上,听见铁门开启的声响,勉力抬起头来。当看清随张明辉进来的两人时,浑浊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两个阴魂不散的煞星他怎会不认得?那是巡抚衙门里有名的“胖瘦双煞”,最擅长刑讯逼供,经手的犯人无不被他俩折磨得死去活来,此刻竟换上了情报处的褐麻短打。
\"周指挥。\"张明辉拖过木凳坐下,指尖在膝头轻敲,\"我劝你识相点,乖乖按我们说的招供,把湖广卫所那些指挥使都供出来,大家都省事。\"
周怀仁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你们休想!老子一人做事一人当,休想让我诬陷那些昔日的属下!\"
张明辉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在石壁间撞出回音。他起身时带翻了木凳,刺耳的声响惊得墙角老鼠四处逃窜。\"周指挥还是这般刚烈。\"他俯身凑近,鼻尖几乎触到对方额头,\"可你知道吗?即便你不招,你那些好兄弟勾结士绅、侵占军田、贪墨军饷、欺压军户的桩桩件件,我早已调查得清清楚楚。单凭这些罪状,足够杀他们全家十回。\"
周怀仁的喉结滚动,干裂的嘴唇抿成一条线:\"那又如何?杀人不过头点地,要杀要剐随你便!\"
张明辉突然直起身子,袍角扫过刑椅扶手。\"敬酒不吃吃罚酒。\"他冷笑一声,朝胖子瘦子扬了扬下巴,\"你们兄弟俩,给周指挥好好上一课。\"
\"得嘞!\"胖子咧嘴一笑,露出焦黄的牙齿。他伸手扯了扯腰间皮鞭,鞭梢扫过青砖发出刺耳声响,\"上回审杜文卓时,李将军可是说过要留活口——这回咱们是不是该换个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