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泛起鱼肚白时,薛万彻的中军帐已经空了。
他站在阵前,看着士兵们用冻得发僵的手往嘴里塞冷麦饼,饼渣掉在雪地上,很快就被风吹散。
狗剩揣着半块热饼,正蹲在地上给战马喂草料,那匹老马的鬃毛上结着冰,嚼草时牙齿打颤。
“擂鼓!”
薛万彻拔出刀,刀身在晨雾里闪着冷光。
“今日,不破此寨,誓不回营!”
鼓声在山谷里回荡,带着一种悲壮的决绝。
太原军像一条受伤的巨蟒,再次向铁矿发起了冲击。
薛万彻已经做好了准备,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把这场仗,打到底。
太原军推着十架云梯往东侧栅栏冲,最前面的士兵举着盾牌,被寨墙上射来的箭雨钉在雪地里。
盾牌“噗噗”作响,很快就成了刺猬。
薛万彻亲自督战,马鞭抽在士兵背上,留下一道道红痕。
“爬!给我往上爬!”
云梯刚搭上栅栏,就被王休的人用铁钩拽翻,上面的士兵惨叫着摔进雪堆。
要么被后续的人马踩成肉泥,要么被寨墙上扔下的擂木砸断骨头。
狗剩抱着一块石头,跟着人流往前涌。
石头砸在栅栏上“咚”的一声,震得他虎口发麻。
回头时,昨晚跟他说笑的两个同乡已经倒在血泊里,一个被箭穿了眼,一个被削掉了半边肩膀。
“西侧!攻西侧!”
薛万彻见东侧久攻不下,突然调转方向。
他记得李孝恭说过,西侧栅栏是王休的薄弱处。
可当太原军的主力刚转向西侧山坳,山梁上突然滚下无数捆浸了油的柴草。
火折子扔下来,瞬间燃起冲天火光。
杨五郎的重甲兵从火墙后冲出来,玄色的甲胄在火光照映下像一块块烧红的铁。
长刀劈砍时带着呼啸,把挤在窄路上的太原军砍得人仰马翻。
“退!快退!”
薛万彻嘶吼着,被亲兵拽着往后撤。
火舌舔着他的披风,烧出一个个破洞。
他回头看见,至少有三百人被困在火墙里,惨叫声像被烫熟的猪。
午时鸣金时,雪地里的尸体已经能没过脚踝。
薛万彻坐在石头上,看着士兵们用雪擦拭伤口,有人疼得直哭,有人盯着栅栏发呆,眼里的光淡了大半。
狗剩的胳膊被箭划了道口子,用布条胡乱缠着,血顺着指缝往下滴。
他却只顾着捡地上的箭杆,说能回炉再造。
第二日的攻城,更像一场麻木的重复。
薛万彻没再亲自督战,只是坐在帐外的雪地里,看着士兵们机械地往前冲。
投石机坏了三台,剩下的几台投出的石头连栅栏都砸不塌。
反而有一台因为绳索断裂,木架塌下来,砸死了十几个自己人。
杨五郎依旧在西侧留着缺口,却在缺口后挖了陷阱,上面铺着树枝和雪。
太原军冲进去时,前队瞬间掉进陷阱。
后面的人刹不住脚,踩着同伴的脑袋往前挤,被山梁上的滚石砸得尸积如山。
“将军,别攻了……”
副将拖着断腿爬过来,声音嘶哑。
“弟兄们快撑不住了,昨夜又冻僵了十几个,伤兵连草药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