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人到中年(1 / 2)

张贵妃病逝的这一年是公元1054年,赵祯这时候不过才四十四岁,但他在皇帝这个位置上已经坐了三十二年。这个年限在中国古代的所有皇帝里面已经算是“高寿”了,但赵祯的这个年纪很显然还可以让他大有作为,遗憾的是,张贵妃之死似乎带走了赵祯对整个世界的全部热爱。

更遗憾的是,此时的内部和外部环境也让赵祯在皇帝位置上没有丝毫的工作动力。辽国已经开始由盛转衰,而且由于对高丽和西夏连续用兵且遭遇大败从而让四邻都不再对其畏之如虎;西夏也别提了,连着跟宋朝和辽国硬刚了将近二十年早已让其疲惫不堪;至于西面的吐蕃诸部则是一直都很乖顺,而且一盘散沙的他们对宋朝根本没有实质性的威胁;南边地区更是因为刚刚被狄青给荡涤了一回而让交趾的李德政收回了对宋朝的觊觎之心。

外部世界很平和,而内部呢?黄河现在很安静,地面上也没有再出现什么地震、旱灾或蝗灾之类的幺蛾子。朝廷里有权臣吗?没有,只有一个听话得不能再听话的陈执中。有奸邪吗?赵祯觉得没有,但言官们一直觉得有,但这个早已是完全可以忽略的常态。武将们老实吗?现在是王德用和狄青这新老两代如战神一般的人物坐镇枢密院,哪个武将又敢造次?

我们可以这样说,无论是赵祯个人还是他治下的这个国家如今都处在一个看似没有任何危机的生存环境之中。四十四岁,这个年龄其实也不年轻了,放在现在也是已经快是一个中年人了,对于赵祯来说,他的问题就在于他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探索精神和激情。毫不夸张地说,为帝三十余年的赵祯几乎把这世间的所有风景都看透了,九五之尊的尊荣于他已是家常便饭,人世间各种山珍海味他早已吃腻,声色犬马他也逐一体验,而后宫的各种明争暗斗以及朝堂之上的各种尔虞我诈也早已让他厌倦且甚感乏味。

在这样的一种局面下,作为一个守成之主,也是一个毫无任何野心和抱负的仁厚之君,张贵妃的死让赵祯眼前的这个世界顿时失去了所有的色彩。在无声无息间,赵祯这才猛然发觉这个女人竟是他生命里唯一的那一抹色彩,在这个女人撒手人寰之后,他的人生状态只有一个词可以准确地形容——生无可恋。

夸张一点说,从此以后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就只是一个没有了灵魂的躯壳。他虽然也会有正常的喜怒哀乐,但在他原本清澈透明的眼眸里人们所看到的是一丝又一丝的阴沉和昏晦,在那里面看不到丁点的光亮。可是,他是帝王,即便他身处再大的悲痛之中,即便他躺在床上呻吟不止,可这个国家的重担却不会因此而在他的肩上减轻一分。

宋朝现在确实没有内忧外患,但内斗的戏码却是从来都不会中止。与赵祯一样同属人到中年,在宰相的椅子上还没坐舒服的粱适也被人给踢下去了,而且他这次还是被群殴。

粱适先是被御史马遵上疏弹劾,随后又被殿中侍御史里行吴中复当着赵祯的面直斥资其为奸邪,其罪名无外乎就是那些言官们经常用来弹劾两府大臣的陈词滥调:为人不正、不束亲族、滥用职权、勾结宦官、败坏吏治。

赵祯身处皇宫内苑当然不可能知道粱适每天下班之后都在干什么,他没想到粱适会有如此之多的恶迹并由此而惹得这帮言官集体大怒。他问道:“前些天马遵也说粱适的种种不好,他还说唐朝自天宝年间后就吏治大乱其原因就在于有梁适这种人在败坏朝纲,难道说粱适真有那么大的破坏力?”

吴中复回道:“唐朝开元年间因为重用姚崇、宋璟和张九龄而致使天下太平,但自从李林甫当政之后就纲纪大乱,于是才有了后来一系列的动乱和悲剧。所以说,虽然君王能够镇抚天下,但国政治理的好坏则取决于宰辅大臣。”

吴中复这样说也就是在间接地指控粱适就是当代的李林甫,赵祯大惊之余又觉得此言有些耸人听闻,他说:“朕每次任用宰相都是经过了你们的公议,如今看来你们当初的眼光也是有问题啊!”

赵祯这一句话把吴中复顶得是哑口无言。

得知自己被御史接连弹劾且还是当着皇帝的面遭人弹劾,粱适立马就坐不住了,他上疏请求与马遵等人当面对质和辩论,他要当着皇帝和所有两府大臣的面前为自己的声誉而战。这帮御史可没有闲工夫跟粱适搞什么辩论大赛,他们纷纷以书面的形式向赵祯上疏揭发粱适的罪行。

概括起来,粱适犯有四件“大罪”:光禄少卿向传师和淮南转运使张可久因为贪赃本应罢黜,但粱适却只是将他们降官了事;因为得了商人的好处,粱适奏请朝廷对其予以恩泽;接受张掞的行贿而将其升官为三司副使。

除了上面这三件事,最后这件事才是对粱适最有伤害性的。言官们指责粱适的亲族子弟刘宗孟与商人合伙贩卖官茶但却未能按时缴纳茶款,所以需加倍缴纳滞纳金,这笔钱加起来是十四万贯。然而,粱适为了让其少缴纳滞纳金便将负责彻查此案的盐铁副使李虞卿给派到陕西去清点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