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荣耀远非秀才可比。
报喜的差役分开人群,满面红光地向他道贺讨赏。
方平强压下心头的激动,掏出早已准备好的赏钱递过去。
这一刻,他真切感受到了功名带来的巨大声威。
空虚感似乎被这巨大的荣耀冲击得淡了些,但内心深处却多出了迷茫。
然而他的迷茫挡不住巨大的名利场。
方家实现了真正的腾飞。
方解元与青柳村三个字,传遍整个青州府。
县令亲自坐着轿子上门慰问。
实在是解元二字太过于震撼。
乡试解元之资,谁能保证方平未来不会在未来的会试高中?
其次,无数乡绅,地主,络绎不绝,几乎将方家的门槛踏平了。
送米送钱,送田,更有甚者直接带着工匠上门,为方家重新修建别院。
方平宛若化身局外人,心中古井无波的注视着这一切的一切。
越是往高处爬,他心中越是孤寂,往昔日思夜想的名与利,却给他一种不真实之感。
但好在,家人的生活因他而改变。
隆庆十九年,秋闱将至。
方平赴京参加会试的途中。
这一日,行至一处山道,忽然听到前方传来打斗呼喝之声,夹杂着女子的惊呼。
方平并非好勇斗狠之徒,本想绕路,不过听到那呼救声凄厉不已。
他心中不忍,还是循着声音上前查看。
只见几名彪形大汉正围攻一辆看似普通却做工精良的马车。
车夫已倒在血泊中,护卫也仅剩两三人勉力支撑。
一名衣着素雅,容貌清丽的少女被护在中间,脸色苍白,眼中却无太多惧色,反而带着一丝倔强。
方平虽无武功,但身为举人解元,自有几分胆识和气度。
他心念转动,从行囊中取出几枚在省城买的特制响炮。
这是他备来防野兽或惊马的。
他掏出火折子,迅速将响炮点燃,用力朝那伙歹徒身后的空旷处扔去。
“嘭嘭嘭!”
几声巨响突如其来,在山谷间回荡,惊得人耳膜生疼。
正在围攻的歹徒猝不及防,以为有大批官军或厉害援兵赶到,顿时阵脚大乱,攻势一滞。
仅剩的两名护卫抓住机会,奋力打退敌人,护着那少女迅速退到方平这边。
方平厉声喝道:“大胆狂徒,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官兵即将抵达,还不速速退去!”
歹徒们惊疑不定,为首者不敢赌,只得很是不甘的一挥手:“撤!”
一伙人快速离去,危机顿时化解。
那少女整理了一下微乱的鬓发,对着方平盈盈一礼,声音清脆悦耳:“多谢公子仗义援手,小女子感激不尽。”
她目光清澈,打量着方平,见他虽衣着简朴,但气度从容,眉宇间自有书卷清气,绝非寻常路人。
方平连忙还礼:“路见不平,举手之劳,姑娘不必挂怀,此地不宜久留,姑娘还是速速离开为是。”
他并未多问对方身份来历,也未索要回报,只是提醒尽快离开险地。
少女深深看了他一眼,将他的样貌记在心里,再次道谢后,在护卫的簇拥下匆匆离去。
方平只当是行路中一段插曲,护送她们下山后,便继续自己的赶考之路。
十日后。
方平终于来到了天下所有读书人都魂牵梦萦的梁国京城。
诸多同行的学子,深谙人情世故,到处求见贵人,拉拢人脉。
也有人三五成群,聚会游玩,勾栏听曲,好不风流。
但这都不是方平所好,而是将自己关在客栈温书。
有认识他的人打趣:“方兄这人也太闷了,我等十年寒窗,为的不就是这满城风月吗?他居然把自己关在客栈里。”
这一日。
一位衣着华贵,气度不凡的中年人带着厚礼登门拜访。
此人自称是某位贵人府上的管事,言语间极尽拉拢之意。
暗示只要方平拜入贵人的门下,不仅保他荣华富贵,更是能让他会试无忧,将来前程更是不可限量。
而所赠礼物之丰厚,让人心惊肉跳。
方平见状,心中没有半点喜悦,更多的是凛然。
他深知这是朝中权贵在提前网罗门生,结党营私。
自己虽出身寒微,却读圣贤书,深知为官之道首在立身持正。
念及至此,他面色平静,起身拱手,语气不卑不亢的道:“在下寒窗苦读,只愿凭真才实学报效朝廷,功名富贵,自有天定,非学生所能妄求,阁下所请,在下万难从命,厚礼不敢受,还请收回。”
管事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无比,拂袖离去。
两日后,会试来临。
会试考场,戒备森严。
方平摒除杂念,心无旁骛,凝神答卷。
他将自己多年所学,对治国安邦的思考,对民生疾苦的体察,尽数融入文章之中,论理精辟,文采斐然。
放榜之日,贡院外再次人山人海。
当黄榜展开,方平二字赫然高悬于会元之位时,整个京城都为之震动。
连中两元,这是何等罕见的天纵之才。
一夜之间,方平的名字瞬间传遍京城,成为无数士子倾慕与议论的对象。
就在方平准备迎接殿试时,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降临了。
数名落第举子联名上告,言之凿凿,指控新科会元方平科场舞弊。
负责监考的主官更是承认,收受方平的贿赂,物证更是毫无漏洞。
这盆污水来得又快又狠,瞬间将方平推向风口浪尖。
负责此案的官员似乎急于结案,不容方平过多辩白,便以嫌疑重大为由,将其革去功名,锁拿入刑部大牢,等候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