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北魏君主拓跋焘驰还平城,饮至告庙,下诏改元正平,所有降民五万余家,分置近畿,无非是表扬威武,夸示功绩的意思。北魏自拓跋嗣称盛,得拓跋焘相继,国势益隆,但推究由来,多出自崔浩功业。崔浩在魏主拓跋焘挥军南下以前,已经因为修史一事,得罪受诛。作者在此补全其前因后果,让读者更加明白。
当初在太延五年(439年)十二月时,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命崔浩以司徒监秘书事,中书侍郎高允、散骑侍郎张伟参着作事,续修国史。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叮嘱他们,写国史一定要根据实录。崔浩他们按照这个要求,采集了北魏国上代的资料,编写了一本关于北魏国的国史。据高允后来陈述,崔浩主要起到总裁大纲的作用,此外还与高允负责国史中《先帝记》和《今记》部分的编写。
崔浩除了修国史,更是因为信道教而厌恶佛教,在北魏太平真君五年(444年)正月,在崔浩的推动之下,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在三天之内连发两道禁佛诏令。规定从王公百官到庶民百姓,一律禁止私养沙门和巫师,逾期仍未申报的,不仅要将窝藏的沙门(僧人)或巫师处死,窝藏的主谋还要被满门抄斩。这是一道非常严厉的禁佛诏敕。
接着北魏君主拓跋焘又下了一道禁佛诏令,严禁僧侣或巫师进入平民百姓的住宅,责令他们规规矩矩地居住在庙宇里。因此,沙门僧尼们已经失去了基本的人身自由。
太平真君五年(444年)的九月,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又派人将高僧释玄高和释慧崇幽禁起来。高僧释玄高曾一度身居宫廷、调解当今皇帝与太子拓跋晃的矛盾,慧崇则是当时朝中尚书韩万德的皈依师父。两位高僧被囚禁不到半个月,就在平城去世了,尸体被草草地埋葬在城南的荒野当中。
魏主拓跋焘更大规模进行的毁佛运动,是在太平真君七年(446年)的三月。起因是因为胡盖吴谋反,导致关中骚乱。
北魏太武帝拓跋焘于是率领军队亲征,当他进入长安时,其马夫在寺院的麦田里放牧,魏主拓跋焘进寺看马的时候,发现寺内有僧人正在饮酒。他于是派人查验僧众的素房,发现里面有大量的兵器。
北魏太武帝拓跋焘见此情形,顿时勃然大怒,说这些兵器本非沙门所用,难道他们与盖吴通谋反吗?于是太武帝拓跋焘责令士兵清查全寺,又在寺内搜查到大量的酿酒用具,以及州县地方长官和富豪寄托或是隐匿的财物,数量竟然达到数万之多。并且发现在寺内的密室里面有男女淫乱的物证。
当然,这些只是表面上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因为当时佛教的发展形成了强大的寺院经济,严重影响了北魏的经济结构和赋税收入。
寺院在占有大量土地的同时,还拥有大量的依附人口,称之为僧祗户。僧祗户每年需向寺院输谷六十斛,而寺院却有免役调租税的特权,埋下了朝廷和寺院间矛盾的伏笔。当僧众人数少,依附人口不多,僧众又能劝人为善、服从统治时,双方的矛盾还不突出。等到僧众的人数多了,又不能有效劝导民众,甚至包庇一些叛乱人员,严重影响朝廷税收和统治秩序时,双方的矛盾就变得很突出了。每当寺庙多一个僧徒,即意味着朝廷就少一个丁男的赋役。
当时跟随北魏太武帝拓跋焘身边的臣子崔浩,趁机建议拓跋焘立即禁佛。北魏太武帝拓跋焘于是下诏,诛杀长安城内的沙门,并且毁弃佛像。并令太子拓跋晃通令天下四方,一体推行毁佛措施。
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在诏敕书中说:佛教本是虚妄的,末世昏君乱主多被佛教所惑,以致不行政教,大乱礼仪,而鬼道(佛教)从西域传来,在华夏兴盛,蔑视王法,从此以后,国家代兴祸乱,而百姓多灾多难,王化之地亦为荒凉,乃至千里萧条,不见人迹,这一切都是由于崇拜佛教所导致。
并且北魏太武帝拓跋焘为此发誓,要除伪(佛教)定真,以复远古伏曦神农之治,荡除一切胡神,灭其踪迹。
北魏太武帝拓跋焘于是在诏书中说:自今以后,敢有事胡神及造形像泥人、铜人者,诛灭全族。“虽言胡神,问今朔人,共云无有,皆是前世汉人无赖子弟刘元真、吕伯强之使,接乞胡之诞言,用老庄之虚假,附而益之,皆非真实,至使王法废而不行,盖大奸之魅也。有非常之人,然后能行非常之事,非朕孰能去此历代之伪物?有司宣告征镇诸军、刺史,诸有佛图形象及胡经,尽皆击破焚烧,沙门无少长悉坑之。”
因此被屠杀的僧尼达有十数万之多。
这道毁佛诏令主要是由崔浩负责执行的。道士寇谦之虽然想弘扬本土道教,但是并没有因此排斥佛教。他看见崔浩和皇帝如此一起主张禁佛,并且用如此残酷的方式毁佛时,他也感到震惊害怕了。
寇谦之为了阻止这种残暴的禁佛方式,他劝崔浩说:“佛教本来教义是劝人行善,以化人心,本质是好的。僧人有好有歹,不代表是佛教的过错,如此残忍禁止,也非好事。”
崔浩反驳道:“寺院泛滥,国家的男丁为逃服役的,一个个当和尚,那还了得,早就看佛教不顺眼了,就该杀光光。”
道士寇谦之闻言,于是警告崔浩道:“你必将由毁佛而缩减寿命,遭受刑戮,一同毁灭!”
当时,北魏国太子拓跋晃在平城以监国的身份执事国政。他早年就有佛教信仰,因此坚决反对毁佛行为,于是再三向父皇(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劝谏,希望停止禁佛,但未被采纳。太子拓跋晃不得已,只好拖延颁布诏书的时间,暗中联络各大寺院的僧尼,让他们提前逃难,救下数万僧尼。各地高僧转移经书、佛像,平城附近的寺庙得以提前藏匿珍贵文物。?
尽管公开执行还俗政策,但实际仅要求僧尼还俗而不强制迫害。同时默许百姓在家中秘密信仰,避免大规模杀戮。部分僧人因太子拓跋晃的暗中通风报信得以逃生,而无法转移的寺庙则在事后被毁坏。
作为虔诚佛教徒,北魏太子拓跋晃在权衡利弊后选择阳奉阴违,既维护父亲权威又保全宗教力量。这种行为客观上减少了灭佛运动的残酷性,也为佛教在北魏的后续发展保留了基础。
太平真君九年(公元448年),道士寇谦之预言执行灭佛运动的崔浩不久就会遭受屠杀报应,而北魏太武帝拓跋焘也会被人杀死。然后过了两天,在夜里,他就在尚未完工的静轮天宫里安然而逝世,享年八十三岁。
当时,北魏的太武帝拓跋焘要编国史的目的,本来只是留给皇室后代看的。但是《国记》修毕后,参与其事的着作令史闵湛、郗标建议把《国记》刊刻在石上,以彰直笔,同时刊刻崔浩所注的《五经》。闵湛、郗标巧言令色,平时以谄事崔浩而获得崔浩的欢心。他们的建议被崔浩采纳。
于是,在天坛东三里处,营造了一个《国记》和《五经注》的碑林,方圆一百三十步,用工三百万才告完成。由于《国记》秉笔直书,尽述拓跋氏的历史,详备而无所避讳,其中直书了拓跋氏一些不愿人知的早期历史。而石碑树立在通衢大路旁,引起往来行人议论。鲜卑贵族看到后,无不愤怒,先后到北魏太武帝拓跋焘面前告状,指控崔浩有意“暴扬国恶”。北魏的太武帝拓跋焘于是命令士兵收捕崔浩及秘书郎吏,审查罪状。
崔浩被捕后,承认了自己曾经接受过贿赂。其实他对自己所犯何罪,也不甚明白。
北魏太武帝拓跋焘亲自审讯崔浩的时候,他也感到惶惑而不能应对。北魏太武帝拓跋焘一度想要诛灭崔浩和他的幕僚宗钦、段承根等人,以及他们的部属、僮仆等一百二十八人的五族,共有数千人。经高允力争,这才改变想法。
高允与崔浩同修国史,当然也受到牵连,北魏太子拓跋晃曾经向高允处受学经典,意图营救,便召高允与语道:“我导卿入谒内廷,至尊有问,但依我言,当可免罪。”
高允佯装是为遵嘱,随太子拓跋晃进见北魏主拓跋焘。太子拓跋晃先入内宫,谓高允小心慎密,史书之事俱由崔浩主持,与高允无涉,请贷高允死罪。北魏主拓跋焘乃召高允入问道:“国史统出崔浩手么?”
高允跪答道:“太祖记是前着作郎邓渊所作,先帝记及今上记,臣与浩共着,浩但为总裁,至下笔着述,臣较浩为更多。”
魏主拓跋焘闻言,不禁盛怒,瞋目视向太子拓跋晃,道:“高允之罪比崔浩为大,如何得生?”
太子拓跋晃看见父王发怒,顿时面有惧色,慌忙跪求,说道:“天威严重,允系小臣,迷乱失次,故有此言。臣儿曾向允问明,俱说是由浩所为。”
魏主拓跋焘(北魏太武帝)又问高允道:“东宫所陈,是否确实?”
高允闻言,从容回答道:“臣罪当灭族,不敢虚妄,殿下哀臣,欲丐余生,所以有此设词。”壮哉高允。
魏主拓跋焘闻言,怒意已然少有缓解,复转而看向太子拓跋晃,说道:“这真好算得直臣了!临死不易辞,不失为信,为臣不欺君,不失为贞,国家有此纯臣,奈何加罪!”便谕令起身,站立一旁。
复而召崔浩入宫问讯。崔浩面带惊惶,不敢详细回应问对。
魏主拓跋焘于是令左右之人牵崔浩使出,即命高允草诏,要诛杀崔浩及僚属僮吏,凡百二十八人,皆夷五族。
高允听了北魏太武帝拓跋焘之命令,却持笔不下,魏主拓跋焘一再催促,高允搁笔奏请道:“崔浩若别有余衅,非臣所敢谏诤;但因直笔触犯,罪不至死,怎得灭族!”
北魏主拓跋焘听了,又发起怒,喝令左右之人将高允拿下。太子拓跋晃更为哀求,北魏主拓跋焘乃霁颜道:“非允敢谏,更要致死数千人了。”太子拓跋晃与高允,拜谢而退。
太平真君十一年六月初十日(450年7月5日),北魏太武帝拓跋焘下诏诛杀崔浩。
崔浩被关在囚车里,由士卒押送到平城南郊,押送的几十名士兵在他的头上撒尿。崔浩无法忍受,“呼声嗷嗷”,在路上行走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史称“自宰司之被戮,未有如浩者”。同时,“秘书郎吏及长历生”数百人也被定罪杀死;而清河崔氏同族无论远近,包括其姻亲范阳卢氏、太原郭氏、河东柳氏都被连坐灭族,史称“国史之狱”。
余止戮身,不及妻孥。还是一场冤狱。果然,寇谦之预言应验了。
他日,太子拓跋晃责骂高允道:“我欲为卿脱死,卿终不从,致触上怒,事后追思,尚觉心悸。”
高允答道:“史所以记善恶,垂戒今古。崔浩非无他罪,但作史一事,未违大礼,不应加诛,臣与浩同事,浩既诛死,臣何敢独生!蒙殿下替臣救解,恩同再造,不过违心苟免,非臣初愿,臣今独存,尚有愧死友哩!”
太子拓跋晃闻言,不禁感到动容,称叹不已。此语也为北魏主拓跋焘所闻,也有心生悔意。这个时候,尚书李孝伯病笃,但是当时却是讹传已死,北魏主拓跋焘听说后,呜咽道:“李尚书可惜!”
半晌,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又改言道:“朕几失词,崔司徒可惜!李尚书可哀!”
嗣而听闻李孝伯病愈,遂令他入代崔浩之职,每遇有事与其商议,仿佛如崔浩在世时,这且毋庸细表。
惟北魏太子拓跋晃明慧强识,仁爱宽和,深明佛法。
当初,太子拓跋晃代替北魏太武帝拓跋焘监管国政,曾经下令命有关官员督促京郊内的民众,使没有牛的家庭以人力牛力相交换,垦田锄地。有牛的家庭给无牛家庭一人种田二十二亩,无牛家庭以耘锄七亩为报偿,以此为等级,至于给小孩、老人无牛的家庭种田七亩,小孩、老人以锄田二亩为报偿。都以五个人的下贫家庭为标准。各自列出家庭人数,所督促耕种的面积,明确地设立账簿项目。所耕种的人在地头标出姓名,以明辨播种养殖的功效。又禁止饮酒、杂戏、弃农经商的人。垦田数额大为增加。
太子拓跋晃为政精明,洞察细微。中常侍宗爱却是个性格阴险暴躁的人,有很多违法行为,因此,太子拓跋晃很讨厌他。
因给事中仇尼道盛、侍郎任平城很受太子拓跋晃的宠信,都掌握不少权力,并且都跟宗爱这个宦官不能和睦相处。
宦官宗爱恐怕自己会被仇尼道盛等检举揭发,于是罗织罪名向北魏太武帝拓跋焘控告他们二人有罪,北魏太武帝拓跋焘非常气愤,下令将仇尼道盛等人绑到街市上斩首示众。
宦官宗爱遂谗言离间东宫,先将仇尼道盛,指为首恶,次及东宫官属十数人。魏主拓跋焘竟而将他们一体处斩,害得太子拓跋晃日夕惊惶,而导致成了心疾,没多久就去世了。太是吓不起了。
既而魏主拓跋焘得知太子拓跋晃本就无罪,为此很是感到悲悼,于是追谥拓跋晃为景穆太子,封太子拓跋晃的儿子拓跋浚为高阳王。嗣而又以皇孙世嫡,不当就藩,于是复收回成命。
拓跋浚时年十二岁,聪颖过人,北魏主拓跋焘为此格外钟爱,经常令其陪侍身侧。那个宦官宗爱见魏主拓跋焘经常懊悔,而且晚年的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又容易发怒杀人。自恐自己会得罪皇上,被魏主拓跋焘所杀,倒不如先下手为强,杀了北魏太武帝拓跋焘,保全自己,于是他想了一个计划,做出弑逆的大事来了。
一年易过,苦难下手。
正平二年二月初五(452年3月11日),魏主拓跋焘因饮酒致醉,独卧在永安宫中。
宦官宗爱伺其空闲时机进去永安宫,不知他如何动手,竟而令这英武果毅的魏主拓跋焘,死得不明不白,眼出舌伸。(这种死状估计就是活活掐死的)也是杀人过多的报应。
经过了好多时,始有侍臣入视,看见魏主拓跋焘这般惨状,骇极欲奔,狂呼而出,那时宦官宗爱早就已经溜出外面,佯作惊愕情状,即与尚书左仆射兰延、侍中和疋、薛提等人,商量后事,暂不发丧。
当下审择嗣君,互生异议。和疋以皇孙尚幼,欲立长君,薛提独援据经义,决拟立孙。
彼此辩论一番,尚未定议,和疋竟召入东平王翰,置诸别室,将与群臣会议,立为嗣君。宦官宗爱独密迎南安王余,自便门入禁中,引至柩前嗣位。这东平王拓跋翰及南安王拓跋余。统是魏主拓跋焘之子,太子拓跋晃之弟,拓跋翰排行第三,拓跋余排行第六。宦官宗爱曾经谮告逼死东宫太子拓跋晃,听着薛提立其孙的议论,原是反对,但与拓跋翰亦夙存芥蒂,不愿推立,因而即矫传赫连皇后的命令,(北魏立赫连后),召入兰延、和疋、薛提三人,待他联翩入宫。
兰延等人觉得宗爱的地位低贱,所以他们没有怀疑有诈,全都跟随宗爱的使者进宫,而宦官宗爱事先安排了三十名宦官手持武器在宫中埋伏起来。等兰延等人一入宫,那些宦官各持刀械,一拥而上,吓得三人浑身发颤,眼睁睁的被他们捆缚住,霎时间血溅颈中,头颅落地。
东平王拓跋翰居别室中,还痴望群臣来迎,好去做那嗣位的皇帝,不意室门一响,闯入了许多阉人,执刀乱斫,半声狂叫,一命呜呼!真是冤枉啊。
宗爱即而奉拓跋余即位,宣召群臣入宫谒见,一班贪生怕死的北魏之臣,哪个还敢抗议;不得已向拓跋余下拜,俯首呼嵩。
随即照例大赦,改元永平,尊赫连氏为皇太后,追谥魏主拓跋焘为太武皇帝,授宗爱为大司马大将军太师,都督中外诸军事,领中秘书,封冯翊王。备述宗爱官职,所以见拓跋余之不子。
拓跋余因越次继立,恐众人心尚未服,特发库中财帛,遍赐群臣。不到旬月,库藏告罄。偏偏是南方兵甲,蓦地来侵,几乎束手无策,还亏得河南一带,边将固守,胜负参半,才将南军击退。
原来宋主刘义隆,听闻魏主拓跋焘已殂,又欲北伐,可巧魏降将鲁轨之子鲁爽,及弟鲁秀复来奔宋,奏称父鲁轨早思南归,积忧成病,即致身亡,臣鲁爽等谨承遗志,仍归祖国云云。
鲁轨乃是先投奔的后秦,后来战乱又而奔投到北魏国的。
宋主刘义隆大喜,立授鲁爽为司州刺史,鲁秀为颖州太守,与其商议北伐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