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九章府衙惊变
马蹄踏碎夜的寂静,铁蹄与青石板碰撞的脆响,如同密集的鼓点,在空荡的街巷里急促回荡。李擎苍一身玄色劲装,外罩玄黑披风,披风边缘绣着暗金色云纹,在夜色中随着马匹的颠簸微微翻飞。他身后,两百名银甲士兵列成整齐的队列,策马紧随,甲胄碰撞的铿锵声、马蹄踏地的厚重声、兵刃相击的细碎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股肃杀的洪流,朝着知府衙门的方向疾驰而去。
沿途街巷两侧,家家户户的门窗紧闭,唯有少数人家门檐下挂着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曳不定,晕开一圈圈昏黄的光晕。光晕掠过士兵们银亮的甲胄,映出一张张冷峻的脸庞,他们眼神锐利如鹰,紧握兵器的手青筋暴起,周身散发着久经沙场的凛冽杀气。偶有被声响惊动的百姓,从门缝里偷偷张望,看到这阵仗,无不吓得缩回头去,心中暗自揣测,今夜的青阳,怕是又要掀起一场风浪。
知府衙门位于城中心的主干道旁,朱漆大门高达丈余,门楣上悬挂着“知府衙门”四个鎏金大字,虽在夜色中,仍难掩其威严。门檐下的两盏红灯笼,被夜风扯得左右摇晃,灯光忽明忽暗,照得门环上的铜绿泛着暗沉的光泽,仿佛沉淀了无数岁月的秘密。
赵峰策马冲到最前,勒住马缰,胯下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短促的嘶鸣。他翻身下马,大步走到门前,抬手重重拍击门环。“咚、咚、咚”,三声巨响如同惊雷,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刺耳,震得门楣上的灰尘簌簌掉落。
片刻后,门内传来一阵拖沓的脚步声,紧接着是老门房迟疑的声音:“是谁深夜造访?府衙已闭门谢客,按律亥时后不得擅入,有要事还请明日辰时再来。”
“奉旨查案!”李擎苍勒住马缰,胯下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他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穿透厚重的门板,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让知府周文斌即刻开门接旨,若敢阻拦,以通敌叛国论处,格杀勿论!”
门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紧接着是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夹杂着器物碰撞的脆响。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门闩被“吱呀”一声抽开,朱漆大门缓缓开启一条缝隙,老门房探出头来,眯着眼睛打量门外。当他看到门外黑压压的士兵,以及李擎苍那双冷冽如刀的眼神时,顿时吓得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颤抖得如同筛糠:“将、将军饶命!小的、小的这就去通报大人,这就去……”
“不必了。”李擎苍翻身下马,玄色披风扫过门槛,带起一阵风,吹得老门房的花白胡须微微颤动。他径直踏入府衙,步伐沉稳,每一步落下,都像是踩在众人的心尖上,“我们自己进去,若有阻拦,就地拿下。”
赵峰紧随其后,挥手示意士兵们分散开来,将府衙的前门、侧门全部守住,严禁任何人进出。士兵们训练有素,迅速行动,甲胄碰撞的声响在庭院中回荡,打破了府衙的静谧。
府衙内部布局规整,进门便是一片开阔的庭院,庭院中央铺着青石板,两侧种植着几株高大的梧桐树,树干粗壮,枝繁叶茂。夜风拂过,树叶“簌簌”作响,如同有人在暗中低语。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落,在地面投下斑驳的暗影,随着风动,暗影也随之摇曳,仿佛有无数鬼魅在暗中蛰伏。
穿过前院,便是正厅,正厅的烛火还亮着,橘黄色的光芒透过窗棂洒出来,在地面映出一道道细长的光影。隐约能看到一道身影在厅内来回踱步,步伐不急不缓,似乎并未被门外的动静所惊扰。
“李将军深夜带着重兵闯入府衙,刀兵相向,不知所为何来?”周文斌的声音从正厅传来,语气平静得有些反常,听不出丝毫慌乱,反而带着一丝淡淡的不悦,仿佛在责备李擎苍的无礼。
话音刚落,正厅的门被推开,周文斌身着藏青色官袍,腰束玉带,缓步走了出来。他面容清癯,颧骨微高,双目狭长,在烛火下泛着淡淡的光,眼神深邃,让人看不透他心中所想。他身后跟着两名贴身仆役,皆是面色沉稳,双手垂在身侧,看不出丝毫紧张。
李擎苍止步于庭院中央,目光如炬般扫过周文斌,又掠过他身后的两名仆役,最后落在正厅的匾额上,沉声道:“周大人,深夜叨扰,实属无奈。近日青阳城内接连发生毒井、焚粮、药材被劫之事,桩桩件件皆与幽冥教有关,而种种线索,最终都指向了府衙之内。今日前来,便是要查清此事,还青阳百姓一个公道。”
周文斌眉头微蹙,脸上露出一丝错愕,随即拱手道:“将军说笑了。本官任职青阳三年,向来恪尽职守,上对得起朝廷,下对得起百姓。这三年来,本官协助守军加固城防,安抚流民,整顿吏治,青阳能有今日的安定,本官不敢居功,但也绝无半分通敌之念。将军若是有确凿证据,尽可拿出,交由三司会审,本官绝无二话。可若是无凭无据,这般兴师动众,擅闯府衙,怕是会寒了天下百官之心,也有损将军的威名。”
他的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明了自己的清白,又暗指李擎苍此举不妥,言语间带着几分官场的圆滑与威严。
“证据?”李擎苍冷笑一声,抬手从怀中掏出那本从王大人管家处搜出的账本,手腕一扬,账本“啪”的一声重重落在地上,散开的纸页在夜风中微微翻动,如同一只展翅欲飞的灰蝶,“这本账本,周大人可认得?上面详细记录着寒玉洞的守卫换岗时间、巡逻路线,甚至连守卫的姓名都一一在册。而知晓我们前往寒玉洞取寒玉计划的,除了军中核心将领,便只有当日参与议事的你!”
周文斌低头看了眼地上的账本,目光在纸页上停留片刻,脸上神色不变,反而轻笑一声:“将军仅凭一本来历不明的账本,就想定本官的罪?未免太过草率了些。王大人勾结幽冥教,畏罪自尽谢罪之事,本官已然知晓。想必是他自知罪孽深重,又与本官素有政见之争,便故意模仿本官的笔迹,写下这本假账本,妄图栽赃陷害,扰乱视听。将军久经沙场,英明神武,怎会被这般拙劣的伎俩蒙骗?”
他语气坦然,眼神清澈,仿佛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
“栽赃陷害?”李擎苍上前一步,周身的气压骤然降低,一股无形的威压朝着周文斌笼罩而去,“那敢问周大人,昨日午时,你身在何处?做了些什么?可有证人?”
昨日午时,正是蒙面人在城南药铺抢购板蓝根和连翘的时间,也是粮仓纵火的准备阶段。李擎苍笃定,若周文斌真是内奸,这个时辰必然会有所动作。
周文斌眼神没有丝毫闪躲,镇定自若地回答:“昨日午时,本官正在书房处理公文,核对青阳城内的赋税账目,府中伺候的仆役、丫鬟皆可作证。将军若是不信,尽可传他们来问话。”
李擎苍转头看向赵峰,赵峰立刻会意,挥手示意士兵将府衙内的仆役、丫鬟、厨子、杂役等全部召集到庭院中。不多时,几十号人便黑压压地跪了一片,个个低着头,浑身颤抖,不敢言语。府衙内的规矩森严,他们平日里连正厅都难得靠近,如今却被这么多手持利刃的士兵包围,早已吓得魂不守舍。
“昨日午时,你们家大人是否在书房处理公文?”赵峰走到人群前,沉声问道,声音如同惊雷,在众人耳边炸响。
仆役们面面相觑,眼神中满是慌乱与犹豫。过了片刻,一名年长的仆役战战兢兢地抬起头,他是府衙的总管,跟随周文斌多年,此刻却也是脸色惨白,声音颤抖:“回、回将军,昨日午时,大人、大人确实在书房……只是、只是中途有半个时辰,大人说处理公文乏了,要歇息片刻,让我们不必打扰,也、也不准任何人靠近书房。至于大人是否真的在书房内,小的们就不清楚了。”
“半个时辰?”李擎苍眼神一凛,如同鹰隼发现了猎物,“从府衙到城南药铺,往返不过一炷香时间,再加上与幽冥教教徒接头、交代事宜,半个时辰足够了!而粮仓纵火的引线,想必也是你在这段时间内安排妥当的!周文斌,你还有何话可说?”
周文斌脸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便恢复平静。他冷哼一声,道:“将军这是强词夺理!半个时辰能做什么?更何况,本官身为青阳知府,身份尊贵,怎会亲自去那种鱼龙混杂的药铺接头?将军若是仅凭这莫须有的猜测,就断定本官通敌,未免太过武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