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的各项礼仪素来繁复无比。
祭祀圣人的典礼自然更是如此。
不过,按照朱允熥的要求,虽然祭祀典礼的整体规划仍繁复无比,但需要他这个皇帝亲自参与的内容,却删减了不少。
此际的朱允熥,仍在房间内歇息,透过明亮的玻璃窗,看着外面的场景,尚未走向舞台的正中央。
毕竟,在房间里面看,人在舒服多了。
在外面祭祀,始终处于众人注视的焦点,那可是十分累的。
尤其是还不能像后世开大会那般坐着,要全程站立。
朱允熥忽然发现了异样,问一旁的赵瑞道:“怎么孔庙里面的护卫,也有不少生面孔呢?”
他对于身边的护卫,一直是非常关注的。
正所谓,十步之内,人尽敌国。
不管你有多高的权势,如果身边贴身侍候的人要你下手,都不困难。
故而,朱允熥对待侍卫,素来非常和蔼可亲,平易近人,从不随便责骂他们。
如果真发现有太多不满意的地方,也只会私底下悄悄下令将那名侍卫调走,而不是自己去责骂和惩罚。
天枢司的侍卫,都知道皇帝有多和善。
给他们的待遇,更是极好。
朱允熥通过这些措施,来确保自己的人身安全。
不仅如此,他还经常会对侍卫们嘘寒问暖,关心他们的生活。
在朱允熥看来,人心都是肉长的。
如果上位者认为对方是奴婢,而轻慢他们,甚至肆意凌辱,那么,将来死在自己身边人的手里,都不足为奇。
历史上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
远比什么底层造反,推翻统治的例子,要多得多。
此外,还有很多皇帝莫名其妙的死去,虽然史书没有明言,但多半也与身边人的陷害不无关系。
历史上,大明的皇帝多“融”于水,究竟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为之,恐怕只有天知道了。
朱允熥对于这一点,有着非常清醒的认识,也一直厚待身边人。
也因为关心他们,对于侍卫的面孔,多多少少都有点熟悉。
哪怕因为人数太多,除了少数近侍之外,记不住其他侍卫的名字,但看到那张脸,肯定有些印象。
平时皇帝身边,只有天枢司的侍卫护卫旁边,但今日在文庙里面执行站岗警戒的人,多了不少生面孔。
这当然让朱允熥感到奇怪。
身为皇帝,他并不会亲自去管具体的细节工作。
但有一点是清楚的。
北巡带的护卫数量并不少。
用来进行外围的警戒,维持外面几十万百姓的秩序肯定不足,但在文庙里面,仅靠天枢司的人站岗,应该就足够了。
“朝廷要举行祭祀圣人的大典,来曲阜的百姓很多,人一多啊,就难免会乱。”
赵瑞弯着腰,躬身轻声道:“昨儿晚上,附近歇息的百姓,还起了些骚乱。”
“侍卫们休息的厢房,还有一间走了火,闹腾到天亮才将火给灭了。”
“天枢司的许多侍卫都没有休息好。”
“今儿个是大典,万万不容有任何闪失。”
“山东巡按王守廉和奴婢建议,说不仅外面的秩序要加强管好,文庙里面的警戒,也应比平时增加几倍的人手。”
“奴婢觉得,他说的话,也极有道理。”
“便让他从山东的武丁里面,挑选了一批身家清白,忠诚可靠的人马,与天枢司的护卫,一起进文庙戒备。”
“天枢司还有一些护卫,奴婢让他们先去睡觉歇息了,待过两个时辰,养好了精神,再来值班。”
朱允熥淡淡“哦”了一声。
这些事,都是赵瑞在操办,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也会向徐妙锦汇报,请贵妃娘娘定夺,朱允熥自然不是很了解。
昨天晚上,侍卫住的地方竟然走火了?
怎么就这么麻痹大意呢?
朱允熥微微皱了皱眉,又问道:“既然是从外面调来的武丁,为何又穿着天枢司的服饰呢?”
赵瑞连忙解释道:“为了不让外人看出端倪,王巡按提议让那些接替天枢司的护卫,也暂且借穿上天枢司的服饰,在这大典上,也更合礼制。”
“奴婢琢磨着如此甚好,便应了。”
朱允熥不满道:“天枢司是朕亲设的御前护卫,他们所穿的服饰,乃是朝廷定制,象征着天枢司的身份和地位,岂能随意借给外人穿戴?”
“若说在大典之际,应遵守礼制,那就更不该马虎。”
“更别说天枢司的服饰和武器装备,大多是配套的,借了服饰,就要借常用的火枪等武器。”
“这些东西,又岂可随意外借?”
“王守廉身为一省巡按,饱读圣贤书,又怎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简直是胡来!”
“还有你,你怎么答应他这么离谱的要求呢?”
赵瑞连忙跪下,磕头道:“奴婢不该自作主张,陛下恕罪!”
朱允熥道:“朕用你,是因为你向来办事谨慎,从不曾出什么差错。”
“你切莫要忘了这一点,小心方驶得万年船。”
赵瑞磕头道:“奴婢记住了,奴婢以后一定注意。”
朱允熥挥手吩咐道:“悄悄传令下去,将那些不是天枢司的护卫撤下去,让他们立即归还衣物和武器。”
赵瑞愣了愣,忙问道:“陛下,祭礼大典已经开始了,这个时候撤换护卫,恐怕不太好吧,不如暂且先不变,等典礼结束后再说?”
朱允熥目光微闪。
不得不说,赵瑞的话很有道理。
这个时候撤换护卫,恐怕不太好。
但是……略一思索后,他还是下定决心,道:“现在就撤,一个个传令下去,不要引起骚动和混乱,尽可能不要发出什么响动。”
“若是撤掉之后,护卫的人数不足,可以调山东本地的武丁来站岗护卫,但不得借穿天枢司的服饰,更不能借用天枢司的武器站岗。”
赵瑞忙道:“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去办。”
说毕,他便欲离开,朱允熥喊住他道:“你现在去哪里?”
赵瑞恭声道:“那些武丁,是山东巡按王守廉调进来的,要将他们调离,还得经山东的省衙,奴婢去找王守廉,让他即刻签发命令。”
朱允熥看了一眼已经在外面的广场上的人群里规规矩矩站着,静候祭祀大典开始的王守廉,道:“只是恢复正常的护卫而已,不用去扰乱祭祀了。”
“就以天枢司的名义传令,难道那些武丁还敢不听吗?”
“朕马上就要出去主持大典,宣读祷文,还需要你在旁边侍候。”
“这件事,你派人去贵妃娘娘那里启禀一声,让贵妃娘娘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