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1章 千百年的智慧!升堂!(1 / 2)

周遭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叹惋与愤慨交织。

人群中,一名布衣汉子压低了声音,道:“其实,要我说,咱们这些草民,也不是全无还手之力。”

他顿了顿,环视一圈后接着道:“至少,那恬不知耻的潭家,经此一事,门楣算是彻底塌了,日后哪还有脸面出来见人?”

身旁立刻有人接过了话头,语气里满是鄙夷,道:“此言有理,别说潭氏女自己,便是她那对养出了这等女儿的爹娘,但凡敢在街上走一遭,咱们老百姓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他们活活溺死!”

“岂止是他们一家子,便是他们潭家所在的整个宗族,如今都成了十里八乡的笑柄,被骂得抬不起头来。我可听说了,那一脉的潭氏已经开了宗族大会,把他们一家子都给除名了!”

“这事儿我门儿清。”又一位知晓内情的老者抚着胡须,沉声道,“潭氏宗族将他们逐出,明面上的由头是那潭女未婚先孕,败坏了家族门风。可实际上呢?不过是金蝉脱壳之计!对于她诬陷席家公子的滔天罪行,整个潭氏宗族上下,都当起了缩头乌龟,对此装聋作哑,屁都不敢放一个!”

“话也不能这么说。”立刻有人辩驳道,“此事终究要由王法断案。那潭女再是蛇蝎心肠,宗族里也没有胳膊肘往外拐,把罪责往自家头上揽的道理。在风口浪尖上,能当机立断,将这害群之马逐出宗族,划清界限,已是难能可贵了。”

“哼,未婚先孕?”话音未落,一个面色黝黑的庄稼汉便愤愤不平地啐了一口,“这等伤风败俗之事,若放在我们族里,非得被族里绑了石头沉塘,活活溺死不可!”

“潭氏宗族仅仅是将其开除族籍,就是姑息养奸!”

“家风不正,难怪会养出这等辱没祖宗的女子!”

他的话犹如一块石头砸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圈圈涟漪,众人纷纷颔首称是。

也有一位头戴方巾,看似读过些书的中年人摇头道:“浸猪笼沉塘,终究是私刑。朝廷三令五申,严禁民间私设公堂,违者必究。”

他叹了口气,道:“以往,官府或许会对宗族内部清理门户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此案不同。”

“潭女一案,已历经县、府、省三级衙门会审,再加上席家那位刚烈的长姐拦驾鸣冤,更是将状纸捅到了天子面前。”

“到了这般地步,潭氏宗族若还敢动用私刑,那打的就不是潭女的脸,而是朝廷的脸,是王法的脸了!”

“届时,恐怕整个宗族都要受其牵连,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啊,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不敢,不能!”

“将其驱逐出族,已经是他们能做的极限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默然。

大家心里都清楚,这番话句句在理,是无可辩驳的现实。

宗族私刑,讲究的是民不告,官不究。

不摆在台面上,官府就全当不知道。

但一旦上了台面,官府不能再当“瞎子”了,那宗族私刑,就会变成人命大案了!

半晌的沉寂后,又有人压低声音,透露出新的消息:“听闻如今官府还派了差役守在潭家门口,说是为了保护他们,不许外人滋扰。”

“官差的狗腿子,还能护他们一世不成?”立刻有人嗤笑道,“此案终有尘埃落定之日,潭家无官无爵,那些差役总有撤走的一天。”

“我倒要看看,风声过去之后,那潭女还敢不敢露面!”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拄着拐杖,声如洪钟:“她但凡敢在单县地界露面,老汉我这把老骨头,拼了命也得指着她的鼻子骂上三天三夜!”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笑,冲淡了些许沉重。

笑声中,却也有人摇头叹息:“那潭女岂会不知自己如今是何等名声?”

“我听说,人家早就盘算好了,只待官司一了,便举家远走他乡,寻个无人认识的僻静角落,隐姓埋名地过日子。”

“如今朝廷放开了户籍迁移,天下之大,她想去何处便去何处。”

“官府为了息事宁人,说不定还会暗中派人护送一程。等到了外地,换个地方,谁知晓她的过往?”

“届时再摇身一变,没准还能嫁个好人家,继续过她的安生日子。”

“唉,就是不知哪个倒霉鬼,要倒八辈子血霉,娶了这么个心如蛇蝎的毒妇!”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话语间满是对席云琅沉冤难雪的同情,以及对那潭姓女子的切齿痛恨。

听着周遭群情激愤的议论,朱允熥心中先是闪过一丝诧异,想不到此案竟在小小的单县掀起如此波澜,但随即又了然于胸。

莫要小觑了这个时代信息匮乏的表象下,舆论传播的惊人力量。

猎奇与八卦,本就是根植于人性深处的天性。

正因娱乐匮乏,乡里乡亲间的家长里短,都能靠着一张张嘴,传遍数百里乃至千里之外,更遑论是这种能激起广泛共鸣的奇案。

他犹记得前世年少时,曾传唱过一首荒诞不经的儿歌:“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炸药包?我去炸学校,老师不知道,一拉线我就跑,轰的一声,学校不见了……”

这首歌因其内容太过于离谱,从未见诸于任何报刊、电台,更不用说登上大雅之堂。

却仅仅依靠着孩童间的口耳相传,便风靡了全国诸多省份。

民间舆论传播的威力,由此可见一斑。

席云琅一案,本就因案情曲折,被乡人普遍认为是奇冤。

加之其姐席照雪不畏强权,四处奔走鸣冤,甚至拼死拦驾,将状纸直呈御前,早已闹得是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那耍猴老者,正是精准地拿捏住了民众的这种朴素的正义感与猎奇心理,才将此案编成朗朗朗上口的段子,借以谋生。

朱允熥转向身边一位面容精瘦、眼神透着几分世故的中年人,故作不解地问道:“这位大哥,席家姐姐不是已经告到御前了吗?”

“既有圣上过问,地方官府难道还敢继续冤枉她弟弟不成?”

那人斜睨了朱允熥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冷笑:“小兄弟,你这话问得可就太天真了。”

“告到御前又如何?”

“圣上日理万机,难道还会亲自为你审理这桩小小的杀人案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