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收入多了,往上面孝敬得更多一些,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这又有什么值得你抱怨的?”
“敢情你郑巡抚就只想着拼命往自己怀里捞,却从未考虑过往外面‘吐’一些出去啊?”
郑鸿渐哈哈一声干笑,语气中带着一丝强作镇定的掩饰:“这倒不至于,只是一次就要我掏出整整一百万两银子,实在是有些肉痛了。”
说着,他不动声色地瞥了赵清直一眼。
身为河南巡按,赵清直在官场上的名声素来不俗,坊间传闻他为官清廉,从不贪污受贿,乃是朝中有名的清流。
郑鸿渐虽不完全相信这些传言,却也确实不清楚赵清直私底下究竟敛聚了多少钱财。
尽管两人同在河南为官多年,但平日里的赵清直,总是摆出一副清高孤傲的姿态,似乎不屑谈银钱俗物。
没想到,这家伙今日竟然能随随便便掏出一百万两银子,还面不改色心不跳。
郑鸿渐心中不禁暗自揣度:也不知他私底下,究竟捞了多少油水呢?
思忖片刻,郑鸿渐又开口道:“赵兄,那给灾民的一百万两银子,当真要一分不少地全部掏出来吗?”
“依我之见,咱们掏出二三十万两银子,应付一下也就够了。”
“只要好好监督万两银子,甚至还要更好些。”
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郑鸿渐心里再清楚不过,给老百姓救灾的钱,能够有十分之一真正花到实处,那都已是相当不错的了。
毕竟,总归是要层层盘剥,捞取一点好处的。
这是官场约定俗成的“规矩”。
赵清直却冷笑一声,嘲讽道:“都死到临头了,你郑鸿渐怎么还抓着那点钱不放呢?”
“刚才咱干爹的话,你难道还没有听明白吗?”
“这银子,根本就不是给灾民花的,它是给皇上花的!”
“你郑鸿渐有几个脑袋啊?连给皇上的钱都敢克扣?!”
郑鸿渐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猛地抬手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发出“啪”的一声响,脸上瞬间浮现出懊悔的神色。
他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道:“还是赵兄言之有理啊!”
“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层呢?”
“差点就犯了糊涂,误了大事!”
“皇上亲临巡视,咱们给灾民花钱,便等同于是直接给皇上花钱!”
“既然是给皇上花的银子,那便必须一分不少地花下去!”
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语气坚定而狠戾:“谁他娘的敢从中克扣一分,我就把他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你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就好!”赵清直语气加重了几分,“咱们现在什么都别再多说了,赶紧按照干爹的交代去办,立刻着手给陛下撰写请罪的奏折!”
郑鸿渐一听,又谨慎地问道:“那这奏折……究竟该如何下笔呢?”
“关于修筑河堤之事,能说的,全部都说,必须毫无保留地向陛下坦白陈述。”赵清直沉声说道,“而那些绝不能提及的,则一句也不可透露。”
他顿了顿,语气凝重:“至于灾区的情况,我们之前确实是大错特错了。”
“我们只顾着粉饰太平,报喜不报忧,却不曾料到,这恰恰触碰到了陛下的逆鳞。”
“我们现在必须迅速坦承错误,宁可将灾情适当夸大,也绝不能再轻描淡写地瞒报。”
“至于李济川的死,”赵清直的声音变得异常冷静,“那是绝对不能承认的,但也不能仅仅用一个小小的狱卒来顶罪了事。”
“按察使陈肃明恐怕是保不住了,按察使司衙门也还得再丢出一批官员来承担责任。”
他深吸一口气,道:“否则,陛下那里我们无法交差!”
郑鸿渐轻轻点了点头,脸色有些复杂。
河南按察使陈肃明与他素来关系匪浅,私交甚密。
但在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刻,丢卒保车的道理,他自然是深谙于心的。
该舍弃的时候,就必须果断舍弃,这是为官多年的铁律。
当然,陈肃明的妻儿老小,他会尽量保全,也算是尽朋友的情谊。
特别是陈肃明新娶的两房小妾,据说还是一对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皆不过二八年华,娇嫩无比,美貌过人。
晚上搂在怀里,应是别有韵味。
到时候正好弄来,给自己侍寝。
赵清直又补充道:“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将救灾的事务办好!”
他转头看向郑鸿渐:“郑大人,接下来,我们二人可得竭尽全力,再也不能有任何敷衍了事,打马虎眼了,更不能只顾着中饱私囊!”
“务必牢记,救灾民,就是在救我们自己!”
赵清直的语气严肃而郑重,特意将称呼从“郑兄”换成了“郑大人”,其中暗藏的警告意味极为浓厚。
郑鸿渐立即拍着胸膛,回应道:“赵兄尽管放心!”
“咱好歹也是河南巡抚,身负圣恩,执掌一方。”
“真要认真起来办事,肯定是能办好的。”
“若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咱也愧对了这些年来的官位!”
言语间,他信心十足:“我自会严加督促
“谁敢在这个时候敷衍塞责,办事不尽心尽力,咱绝不轻饶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