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1章 爱与权(1 / 2)

风流俏佳人 着花迟 4465 字 2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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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炯愕然回首,但见月光之下,一人俏生生立在不远处,不是那拜占庭的安娜公主又是谁?

只是她今日装束与往日大异,竟使杨炯一时看得怔住。

安娜换下往日那身便于行动的男装,穿着一件拜占庭宫廷式的深紫色苏绸长裙,那颜色浓烈华贵,宛如最上等的紫罗兰花瓣,在溶溶月色下流淌着神秘的光泽。

长裙以金线绣着繁复的藤蔓与鹰徽纹样,自高腰处层层垂下,勾勒出她修长曼妙的身姿。

最引人注目的,却是她那一头如云秀发,竟是天然的紫罗兰色,此刻并未束起,任由其如瀑布般披散在肩头,衬得她肌肤胜雪,晶莹剔透。

一双深邃的眼眸,亦是罕见的紫晶之色,此刻含着三分笑意、七分揶揄,正自望着他。

杨炯不由得瞪眼骂道:“你阴魂不散呀!”

安娜闻言,端起胳膊,下巴微扬,唇角勾起一抹浅弧,笑道:“谢谢夸奖!”

杨炯一愣,旋即明白她是指自己说她“来得真是时候”,这等反话正接的本事,脸皮之厚,实非常人可及。

杨炯懒得与她纠缠,目光掠过她这身精心打扮,虽觉惊艳,却也只是淡淡道:“打扮得这般庄重,是要去赴谁的宴席?”

安娜见他目光扫来,非但不怯,反而轻移莲步,上前两步,伸手拢了拢鬓边一缕紫发。

她浅笑出声,挺起胸膛,一脸得意地道:“嘿嘿!如何?本公主这西方第一美人的称号,不是自吹自擂吧!”

安娜这一挺胸,那华贵长裙更显其身姿傲人,月光下宛如一株盛放的紫罗兰,风华绝代。

杨炯却只翻了个白眼,自顾自地拾起地上那只油纸包好的烧鹅,拍了拍其上沾着的草屑,心中惦记着李澈还未吃完,便欲绕过安娜,去寻那丫头。

安娜见他竟视自己如无物,还要拿着那烧鹅去献殷勤,心头一股无名火“噌”地窜起。

想她安娜·科穆宁,号称拜占庭最美的紫罗兰,西方大陆多少王子贵族为求她一笑费尽心机,求婚者足以从君士坦丁堡排到罗马,何曾被人如此轻视过?

这坏蛋与自己有了肌肤之亲,不说温存体贴,竟连一只烧鹅都吝于给予,反而要去追那个小道姑,真是气煞人也!

当下,安娜那倔强脾气上来,也顾不得什么公主仪态,娇叱一声:“我饿了!”

身形一闪,便拦在杨炯身前,伸手便去夺那烧鹅。

“饿了就去厨帐自己做!”杨炯身形微侧,轻而易举地避开了她这一抓,脚下步伐不停,仍是朝着李澈离去的方向走去,显然是想躲开这个麻烦。

安娜气息一滞,心头火起,更不愿就此罢休。她虽不以绝世武功见长,但自幼弓马娴熟,身手亦是不弱,当即揉身再上,纤纤玉指如穿花蝴蝶,直取杨炯手腕要害,口中嗔道:“把鹅给我!”

杨炯岂会让她得手?他武功远在安娜之上,当下也不反击,只将拿着烧鹅的手臂负在身后,脚下踩着秒风步,身形如柳絮随风,在安娜的攻势中穿行自如。

安娜连抓数下,竟连他的衣角都未能碰到,只觉他滑溜异常,每每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

数招过后,安娜已知凭真本事绝难抢到,心念电转,忽地招式一变,不再追求擒拿,而是合身扑上,如同西方摔跤般要去抱杨炯的腰。

杨炯没料到她突然使出这等无赖招式,微微一怔,脚下便慢了一分。

安娜趁此机会,一把抱住他的手臂,张开檀口,露出一排编贝般的细齿,竟朝着他手臂咬去。

杨炯吃了一惊,下意识手臂一振,安娜只觉一股柔和力道涌来,抱着他手臂的双臂一麻,不由自主地松了开来。

她一击不成,更是气恼,跺脚道:“今天我安娜·科穆宁,非要吃上这烧鹅不可!”

话音未落,安娜再次合身扑上,这一次却是用了全力,将杨炯扑得踉跄一步,两人一齐滚倒在柔软的草坡之上。

安娜压在杨炯身上,紫发披散下来,拂在杨炯脸上,带着一丝异域的馨香。她居高临下,看着杨炯近在咫尺的脸庞,也不知是羞是恼,脸上绯红一片,忽然俯下头,竟朝着杨炯的嘴唇咬去。

杨炯大惊失色,这丫头行事每每出人意料,这般举动与那草原上烈性的野马何异?

电光火石间,杨炯不及细想,下意识地将手中那只油纸包着的烧鹅往上一抬,恰好塞到了安娜凑过来的樱唇之前。

安娜只觉唇边触到一团油乎乎、香喷喷之物,定睛一看,正是那只肥美的烧鹅,不由得一愣。

就在她这微一错愕的瞬间,杨炯已反应过来,正要伸手将她推开,安娜却已机敏地一个侧滚,从他身上翻落,同时双手牢牢抱住了那只烧鹅。

安娜滚出几步远,方才坐起身来,也不管那烧鹅上是否沾了草屑,恶狠狠地一口便咬了下去,随即抬起头,紫晶般的眸子满是得意与挑衅地望着杨炯,仿佛在说:“看,最终还是我吃到了!”

杨炯撑起身子,坐在草地上,满是无语地看着她。

月光下,这位拜占庭的公主殿下,发丝微乱,华贵的长裙沾了些许草叶,却毫不在意地抱着烧鹅大快朵颐,哪还有半分平日的优雅与矜持?

说起来,杨炯对安娜并非全无好感。

两人相识之初,安娜女扮男装,自称是其弟约翰,与杨炯把酒言欢,纵论天下大势。那时只觉得这位“约翰王子”胸有丘壑,见识不凡,是个可交的朋友。

后来识破女儿身,一路同行,抛开国事不谈,亦可畅所欲言,喝酒吃肉,颇为投契。

在杨炯所识女子中,安娜无疑是权力欲最重的一个,甚至比那辽国公主耶律南仙犹有过之。与她谈论国事、剖析西方局势,她总是目光炯炯,神采飞扬,侃侃而谈,正应了那句古话:“胸有经纬者,言谈含权略,举止藏格局,其志必在济时或掌柄。”

然而,也正是这份过于强烈的野心,让杨炯心生警惕,敬而远之。

耶律南仙虽也性子刚烈,甚至有些偏执,但终究与自己共过患难,杨炯自信尚有办法与之周旋。

可这安娜远在万里之外的西方,野心勃勃,与自己发生关系后,第一反应并非小儿女情态,而是欲擒故纵,见自己不上钩,便又直接追来谈条件,这等将情爱与利益如此赤裸捆绑的行事风格,实在让杨炯不喜。

安娜起初还一边吃着烧鹅,一边警惕地盯着杨炯,生怕他来抢夺。她连续猛咬了几大口,将两腮塞得鼓鼓囊囊,如同偷食的松鼠一般滑稽。

可见杨炯只是坐在那里,目光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疏离地看着自己,并无任何上前争夺的意思,她先是一愣,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猛然涌上心头。

想她安娜从小就立志要做西方女皇,带领拜占庭重现罗马荣光,屹立于世界之巅。

为此,她博览群书,精研兵法政略,付出的努力远超诸多男子。奈何父皇帝心中只有那个不成器的弟弟,非但无视她的才华与抱负,竟还欲将她当做政治筹码,远嫁给塞尔柱的阿尔斯兰,以和亲来换取暂时的和平。

若非如此,她怎会毅然决然,不远万里来到这神秘的东方寻求盟友?

这一路上,她隐姓埋名,风餐露宿,历经艰险,其中苦楚,唯有自知。想她在君士坦丁堡,本是万众景仰、优雅尊贵的紫罗兰公主,何曾想过有朝一日,会在这异国他乡的草原上,如同一个市井泼妇般与人争抢食物,又像一个深闺怨妇般,眼巴巴地等着眼前这男子的些许“施舍”与垂怜?

一念至此,安娜只觉鼻尖酸楚难抑,眼眶瞬间便红了。她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可心中的委屈与不甘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她的理智。

安娜想要说什么,却发现嘴里塞满了食物,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情绪激动之下,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这一下,那未曾细嚼的烧鹅肉块猛地堵住了喉管。

“呜……咳!咳咳!”安娜顿时觉得呼吸一滞,一股强烈的窒息感传来,她双手徒劳地抓向自己的脖颈,脸颊因缺氧而迅速由红转紫,那双美丽的紫罗兰色眼眸中充满了惊恐与痛苦。

杨炯起初见她神色有异,还以为是她在做戏,意图博取同情。

但见她面色迅速变得红紫,双手掐颈,喉中发出痛苦的“嗬嗬”声,完全不似作伪,当即心头大惊。

杨炯不及细想,身形如电般掠至安娜身旁,一把将她从地上拉起。

此时安娜已是意识模糊,浑身发软。

杨炯不及多想,立刻从身后抱住她,双臂环抱住安娜的腰腹。他一手握拳,拇指关节顶住安娜肚脐上方、胸骨下方的腹部中央,另一手牢牢抓住握拳的手,然后猛地向上、向内快速冲击。

一下,两下,三下。

杨炯力道用得恰到好处,既不敢太过生怕伤了她,又必须足够将异物冲出。

安娜被他这古怪的急救法子弄得身躯剧震,终于在第四下冲击时,“哇”的一声,将堵在喉头的那一大块烧鹅肉吐了出来,随即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泪鼻涕齐流,浑身瘫软,几乎站立不住。

杨炯见她异物已出,这才松了口气,扶着她缓缓坐倒在草地上。

安娜瘫软在地,劫后余生,心中那股委屈、后怕、不甘混合着方才的惊惧,尽数化为泪水,如同断线的珍珠般从那双紫眸中不断滑落。

她就那么怔怔地望着杨炯,眼神复杂难言,饱含着哀怨、委屈,还有一丝不肯服输的倔强。

杨炯看着她这般凄惨模样,终究心肠一软,无奈叹道:“你这人讲不讲理?自己非要抢着吃,噎着了又来怨我!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安娜闻言,泪水流得更凶,猛地抬起头,悲切大喊,声音带着哽咽与嘶哑:“我是很不堪的人吗?竟让你如此这般待我?避我如蛇蝎一般,连一只烧鹅都舍不得给我!”

杨炯深深看了安娜一眼。

此刻的她,云鬓散乱,泪痕满面,华贵的紫裙沾满草屑,如同被狂风暴雨蹂躏过的紫罗兰,凄美而脆弱,惹人怜爱。

然而,杨炯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她谈论权力时那灼热的目光,以及发生关系后那冷静乃至算计的姿态。

杨炯心中的戒备,终究无法因这片刻的柔弱而完全褪去。

当即,杨炯在她身旁坐下,目光却投向了西方那繁星点点的夜空,语气变得平静而悠远,仿佛在谈论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我不想对你做出评价,因为我不了解你。我对你现在的认识,不知掺杂了多少偏见,也不知有多少是正确的揣测。”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对于你而言,情爱之事,或许并没有成为拜占庭皇帝更具吸引力。既然如此,那咱们何必再纠缠于儿女情长?不如现在就谈谈,你究竟想如何能成为拜占庭的皇帝。”

安娜愣愣地看着杨炯的侧脸,月光勾勒出他硬朗的轮廓,也映照出他眼神中的疏离与冷静。

曾几何时,安娜以为自己可以为了权力放弃一切,视情爱为无物,对那些沉溺于儿女私情的贵族男女嗤之以鼻。

可如今,事到临头,她才发觉竟是如此之难。

在杨炯面前,她仿佛一败涂地,丢盔卸甲。而刺穿她所有骄傲与防备的最锋利的那把刀,名字恰恰就叫做“爱情”。

然而,那生于显赫科穆宁家族、浸染于帝国顶级权力圈十数年的烙印,此刻再次显现。

自幼耳濡目染的教导告诉安娜,军事与权力方能解决世间绝大多数麻烦。那流淌在血脉中的帝王野心,瞬间压过了小儿女的伤春悲秋。

骄傲的安娜猛地抬手,用袖口狠狠擦去脸上的泪痕,深吸一口气,努力挺直腰背,试图找回那个睥睨西方的拜占庭公主的姿态。

她看向杨炯,故作冷静,声音却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既然你如此看我,那我也不必再惺惺作态!我要纠正你一下,我的目标,从来就不仅仅是拜占庭的皇位!我要做的,是西方大陆的女皇!”

“凭什么?”杨炯转过头,目光如炬,直视她的眼眸,反问的语气平淡却极具压迫感。

安娜毫不退缩地与他对视,眼神灼灼,直言不讳:“凭我一腔热诚,凭我想要带领我的子民走出塞尔柱人带来的梦魇,重现罗马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