掘堤案至今戴胄都没有结案,这就是悬在张敬之等人头顶的屠刀。
天要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或许等不了多久,京师便要再次动荡。
值房内又只剩下王清晨一人。
陛下病体沉沉,太子……
他闭上眼,手指按了按眉心,越发用脑过度了。
不能急。
此刻越是风浪欲来,越要沉住气。
至于张敬之……
王清晨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光。
秋后的蚂蚱。
或许赵楷说得没错。
只是这蚂蚱背后,还藏着毒蛇。
接下来的几日,王清晨仿佛全然不知外界风波,只专心于工部事务。
除了整日泡在琉璃工坊,与工匠反复试验新配方;他还有了更多的闲暇陪伴家人;甚至小文瑾的课业,他捉闲也能教导一二;再加上源冰的十月预产期渐近,侯府也开始悄然准备。
然而,京中的气氛却日渐微妙。
八月初一
陛下少见地翘了大朝会,令百官不得其解。
偶有景佑帝身体有恙的消息传出,随之便消散如烟,显然是被有心人给掐断了。
八月初三
宫中传出旨意,陛下因偶感风寒,需静养数日,期间由太子梁朝监国,一应政务皆报东宫处置。
这道旨意看似寻常,却让不少老于宦海的臣子心中暗自一凛。
陛下虽近年身体时有不适,但如此明确地将政务全权交予太子,尚属首次。
即便是景佑帝上次出游也是由太子监国,各部大臣辅佐,而且大多数事情的决策都要快马呈报由景佑帝亲自处置。
这让朝中大臣不由心忧。
王清晨接到消息时,正在工部核对一批发往宫中的琉璃镜。
经过工部工匠的日夜试验,工部终于研制出了透明无瑕的琉璃。
这面以镀银工艺制成的穿衣镜,清晰无比,本是预备在中秋节进献的贺礼。
他放下手中的单子,对丁成文道:“镜子的进度再加快些。另外,之前吩咐你给老匠人们备的过冬棉衣和炭火,可都发放到位了?”
“回大人,都已按名册发放,匠人坊的老人们感激不尽。”丁成文应道。
王清晨点点头,目光却不由飘向窗外。
秋意渐浓,工部庭中的梧桐已见黄叶。
“听闻陛下最近……”丁成文有心提醒。
王清晨这种太子近臣,最近应当是最为活跃的时候,毕竟如果陛下有个万一……
“休要再言,陛下洪福齐天,自有天佑……”王清晨面色不悦,心中却是一苦。
他何尝不知此刻正是东宫需要人手之时,但越是这种时候,越要谨言慎行。
谁知道这是不是景佑帝放出的烟雾弹呢?
玩政治的人心都脏,可不是说说而已。
对于已成定局的事情,做多错多。
梁朝老爹不就是如此嘛。
“做好分内之事足矣。”王清晨淡淡道,目光重新落回那面光可鉴人的琉璃镜上。
丁成文会意,躬身退下。
王清晨独自在值房静坐片刻,提笔写下一封简短家书,嘱咐源冰近日无事少出门,好生安胎。
又另写一纸条陈,将琉璃镜的进献事宜详细说明,命人即刻送往东宫。
唯有埋头实干,方能在这风雨欲来之时稳住阵脚。
八月中的京师,天气转凉,政治气候却愈发燥热。
刑部和大理寺对丰和县囚车遇袭案的调查毫无进展,大臣们的心思也全然不在这件案子上。
往年,八月十五,宫中总要设宴,今年宫中原本计划的大宴因陛下病体未愈而取消,只令各王府及三品以上大臣进宫请安。
农禾一早便穿戴整齐,带着一面最为精致的琉璃镜进宫。
镜面用红绸覆盖,由四名工匠小心翼翼抬着。
大明宫外,百官静候。
众人皆神色凝重,全无过节喜庆。
“宣众臣进宫请安——”内侍尖细的声音打破沉寂。
百官按品级鱼贯而入。
大明宫内檀香弥漫,景佑帝卧于榻上,细纱遮蔽,看不出本来面目。
梁朝侍立榻旁,神情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