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9章 你好,乔秘书(2 / 2)

她用力挠了挠头,试图理清这团乱麻:

“不过,好像,仔细想想,也不是完全没道理?先把你们过去的关系彻底斩断,让你用全新的、最低的身份去重新看他,这混蛋,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这种法子也能想出来?”

乔雨琪没有回应,只是长长的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像受伤蝴蝶的翅膀。

就在这时,乔雨琪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骤然亮起,发出沉闷的震动声,突兀地打破了室内的沉寂。

是曹文发来的邮件和信息。

王肖霜下意识地凑过去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都变了调:

“我的天!这么多?这是人过的日子吗?”

邮件里是明天详细的行程安排表,密密麻麻的文字从早上七点开始,像贪婪的藤蔓一样一直缠绕到晚上九十点。

会议、视频会谈、项目审查、商务洽谈......事项之间衔接得滴水不漏,几乎没有任何喘息的空间,连上厕所的时间都像是硬挤出来的。

信息则是曹文发来的,语气恭敬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高效与冰冷:

“乔秘书,王助理,明日行程已初步安排,请务必仔细查阅,车辆将于明早6点50准时在楼下等候,有任何问题请随时联系我,祝工作顺利。”

这雷厉风行、公事公办的作风,像一盆掺着冰碴的冷水,瞬间将工作二字的沉重与现实感,狠狠砸在乔雨琪和王肖霜面前。

乔雨琪的目光终于被强制性地拉回到手机屏幕上。

她看着那令人窒息的时间表,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铅块,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苍白的嘴唇微微张开,极轻地、几乎听不见地自语:

“他.....平时......也这样吗?”

这么忙的话,哪里有时间去泡妞?

哪里有时间去办婚礼,去求婚?

但这些公司的事情,似乎每个都很急切?

以前作为被他捧在手心的女朋友,张杭虽然也忙,但总会为她创造出大量的、悠闲的时光。

她感受到的是他无尽的宠爱和纵容,是他刻意营造出的轻松与浪漫。

她从未如此直观地、赤裸地面对过他工作中如此高强度、快节奏、如同精密战争机器般运转的一面。

王肖霜也看得咂舌,脸色发白:

“这也太夸张了吧?连午饭时间都没单独留出来?他是铁打的吗?还是机器人?”

夜色渐深。

乔雨琪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却如同躺在针毡之上,辗转反侧。

我们分手了这句话像一根冰冷坚硬的金屑,反复刺入她的心脏,每一次翻腾都带来新鲜而细密的疼痛。

但一个月秘书的荒诞约定,又像一道扭曲的光,强行穿透绝望的黑暗,在她心底投下混乱的色彩。

她不是他的女朋友了,只是最低等的、听他使唤的秘书。

一个月后就能彻底离开?

心很痛,痛得清晰而深刻,却又乱糟糟地理不清头绪,一种莫名的、不肯死心的东西在疼痛的缝隙里悄然滋生。

晚上十一点多,王肖霜端着一碗泡好的、散发着浓郁香气的泡面走了进来。

那温暖的食物气息瞬间驱散了一些房间里的冰冷。

“雨琪,听话,吃点东西吧。”

王肖霜把面放在床头柜上,蹲下身,担忧地看着好友苍白瘦削的脸:

“你看看你,最近瘦了多少?明天还要跟着他去跑那么恐怖的行程,会见那么多重要的人物,气色这么差怎么行?会当场晕倒的!身体会垮掉的!”

出乎王肖霜的意料,乔雨琪看着那碗氤氲着热气的泡面,沉默了几秒,竟然缓缓地、用一种近乎乖顺的姿态坐起身,接过了筷子。

她小口小口地吃着,动作缓慢而机械,像是在借着这个简单的动作来整理脑海中翻江倒海的思绪,也像是在为明天那场硬战积蓄一点点可怜的能量。

“肖霜。”

她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充满了迷茫与不确定:

“真的......只是秘书吗?”

“他说分手了,说得那么清楚,如果我,如果我好好工作一个月,就真的,能彻底离开了吗?他会......放我走吗?”

王肖霜立刻用力点头,语气斩钉截铁,无比肯定。

她现在必须给好友一个足够坚实的目标来支撑她走下去:

“放心!雨琪,我们都了解张杭,他虽然混蛋透顶,偏执疯狂,但在这种他亲口提出的、近乎交易的明确约定上,他向来说一不二!一个月后,只要你决定走,他绝对不会出尔反尔!我以性命担保!”

乔雨琪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垂下,在眼睑下投出一片脆弱的阴影,彻底遮住了眼底那片汹涌而复杂的情绪。

她默默地吃了半碗面,似乎真的补充了些许力气,温热的面汤也似乎熨帖了冰冷的肠胃,让她下定了某种决心,无论多难,先熬过这一个月。

自已答应过他的。

必须要完成,那个承诺!

这一夜,她依旧睡得极不安稳,梦境光怪陆离,破碎的甜蜜、尖锐的言语、冰冷的眼神、还有无数待处理的文件交织在一起,但不再是完全的空洞和黑暗,总有那么一丝微光,引着她向前走,走向那个一个月的尽头。

次日清晨六点,天刚蒙蒙亮,城市尚未完全苏醒。

乔雨琪就被王肖霜从混乱的梦境中叫醒。

两人洗漱完毕,简单吃了口外卖小包子。

换上了曹文提前准备好的、剪裁合身质地精良的女士西装。

尺寸显然是张杭提供的,这认知让乔雨琪心脏又是一刺。

镜子里的乔雨琪,虽然脸色依旧苍白透明,眼圈下有着无法掩饰的淡淡青黑,但挺括的西装勾勒出她纤细却不失力量的线条,盘起的发髻露出优美脆弱的脖颈,竟凭空多了一份陌生的、带着易碎感的干练之美。

六点五十,两人准时出现在地下车库。

清晨的寒气扑面而来。

曹文已经像一尊雕塑般站在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旁等候,见到她们,立刻微微躬身,拉开车门,态度专业而恭敬,不带一丝多余情感:

“乔秘书,王助理,早上好。”

车辆平稳地驶向江湾公馆。

在熟悉的地下车库,等待了片刻。

七点半,张杭准时出现。

他穿着一身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的深灰色高定西装,量身剪裁的款式完美衬托出他挺拔的身形和宽肩窄腰的优势。

他气场沉稳如山岳,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被刻意压抑的疲惫,这非但没有削弱他的气势,反而增添了几分冷硬的威严。

只是上车之前,张杭说了句:

“你好,乔秘书。”

乔雨琪微微点头,低声道:

“你,你好。”

张杭心头微动,不再言语。

上车后。

他手里拿着一个薄薄的平板电脑,屏幕的光映在他深邃的眼眸中,正在快速浏览着晨间财经简报,手指偶尔滑动,速度快得惊人。

“老板。”

曹文恭敬问候。

张杭只是极淡地、几乎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没有一丝温度的波动,尤其是对乔雨琪和王肖霜。

仿佛她们真的只是两名昨天刚招聘、今天第一天上班的普通员工,甚至比那还要陌生。

“出发。”

他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两个字简洁得像冰珠落地,说完便径直拉开车门坐进了后排。

乔雨琪犹豫了一下,在王肖霜眼神的强烈示意下,也硬着头皮,尽量缩小自已的存在感,坐进了后排,身体紧紧靠着另一侧的车窗,与张杭保持着最大可能的距离。

王肖霜则快速坐进了副驾驶。

车内气氛瞬间变得压抑无比,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张杭全程专注于手中的平板,时不时用手指快速划动屏幕,或蹙眉凝神思考,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

只有指尖划过屏幕的细微声响、偶尔纸张翻动的窸窣声,以及车窗外飞速掠过的、模糊的风景。

乔雨琪浑身僵硬,四肢都不知道该如何摆放,目光无处安放,只能死死地盯着窗外,感觉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艰难。

她从未以这种下属的身份和如此令人窒息的距离与张杭相处过。

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清冽的须后水味道,混合着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烟草气,以前觉得是安心迷恋的荷尔蒙气息,此刻却只让她心头发酸,眼眶发热,只想逃离。

途中,张杭似乎遇到了什么极其棘手的问题,眉头紧紧锁成一个川字,周身的气压更低了几分。

他下意识地从西装内袋里摸出那个熟悉的银质烟盒,抽出一支香烟,伴随着清脆的打火机声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微眯着眼,吐出淡淡的烟雾。

在缭绕的青色烟雾中,他的侧脸轮廓显得更加冷硬、疏离和专注,有一种近乎无情的魅力。

乔雨琪看着他熟练抽烟的样子,怔怔出神。

她以前总会小声地、带着娇嗔地抱怨,让他少抽点,对身体不好。

他会笑着,很多时候会顺从地立刻掐灭,或者有时候故意把她搂进怀里,坏笑着说就抽一支,乖。

现在,她只是他的秘书,一个微不足道的生活秘书,没有资格再说任何逾越的话。

这种清晰而残酷的认知,像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了她的心脏,微微抽搐着疼。

八点,快音集团首次全体高管大会。

能容纳近百人的大型会议室座无虚席,鸦雀无声,空气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当张杭带着曹文、乔雨琪、王肖枫走进来时,所有人如同接受检阅的士兵,唰地一声齐刷刷起立,目光敬畏地聚焦在他身上。

沈清柔作为总裁坐在主位旁,看向张杭的眼神带着不易察觉的询问和关切,但看到张杭那副完全公事公办、甚至比平时更冷峻三分的表情,以及他身后那个脸色苍白如纸、却强撑着镇定、穿着职业装的乔雨琪时,她极其明智地选择了垂下眼帘,保持绝对的沉默。

张杭径直走向主位,没有看任何人,也没有任何开场白或寒暄,直接坐下。

随着他落座的动作,仿佛按下了会议的启动键。

“开始。”

他薄唇轻启,两个字,冰冷如铁。

各业务线负责人开始依次汇报,语速不自觉加快,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

张杭听得极其专注,食指偶尔轻叩桌面,那细微的声响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他时不时打断汇报,提出的问题尖锐得像手术刀,直指数据背后的漏洞、策略中的软肋,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却带着令人胆寒的压力。

“国内市场是根基!”

他的声音不高,却极具穿透力,在落针可闻的会议室里回荡:

“但我的要求是,海外版本的研发和推广速度,必须加倍!快音海外版,我不是在征求你们的意见,我是在下达命令!”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鹰隼,缓缓扫过技术部和市场部负责人,那两人顿时头皮发麻,后背渗出冷汗。

“三个月内。”

张杭的手指加重力道敲在桌面上,发出沉闷而坚定的声响:

“我必须看到TkTok上线,并在主要市场完成初步覆盖,用户数据要有质的飞跃!遇到任何问题,直接向沈总汇报,沈总解决不了的,24小时内必须到我这里!我不要听任何借口,我只要结果,做不到,现在就可以提交辞呈,不要浪费彼此时间。”

整个会议室的温度仿佛骤降到了冰点。

他的话语里充斥着不容置疑的独断和近乎残忍的效率至上主义,活脱脱一个现代商业帝国的暴君。

乔雨琪坐在会议桌稍远的位置,努力做着简单的会议记录,王肖霜在一旁紧张地小声提醒着格式和要点。

她看着在众人面前挥斥方遒、掌控一切、每一个字都带着千斤重量的张杭,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和......震撼!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彻底剥离了私人情感的、纯粹作为统治者和决策者的另一面!

强势、冷酷、精准、高效,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和一种扭曲的魅力。

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疯狂加快,一种复杂的情绪在心底疯狂滋生。

有残留的、被刺痛般的痛楚,有被绝对权力碾压的骇然,还有一丝连她自已都不愿承认的、被这种强大所吸引的悸动。

会议结束后,来到顶层办公室。

十点半,与川普集团伊卡的视频会议准时开始。

屏幕那头的伊卡同样精明干练,眼神锐利,就奥兰多开心世界项目的细节条款反复磋商,语气强势逼人。

张杭全程用流利至极、带着冷感的英语应对,时而抓住对方逻辑漏洞据理力争,言语犀利如刀。

时而抛出精心准备的诱人条件,姿态却依旧掌控全局。

双方在每一个百分点、每一项责任条款上展开激烈博弈。

接着议题又无缝切换到TkTok在北美市场面临的政策协调难题,谈判节奏快、强度高,持续了一个半小时毫无间歇。

乔雨琪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她的外语水平很好,但涉及大量晦涩的专业术语和瞬息万变的商业博弈,她还是需要调动全部精力才能勉强跟上。

她看到张杭自始至终保持着一种可怕的冷静和耐心,逻辑清晰得像计算机,寸土必争,最终巧妙地、以不容置疑的方式推动了几个关键条款的进展,让对方的气势明显被压制了下去。

在商业上,他真的好厉害。

十一点半,会议刚结束,张杭立刻起身,没有丝毫停留,赶往下一个会场。

开心影业旗下的新成立的开心动漫公司项目会。

海外的团队,都来到了这里,面见张杭。

会议主题是公司第一个重磅项目寻梦环游记。

会议室里坐满了充满激情却又略显紧张的动画师、编剧、制作人。

张杭没有休息,甚至没喝一口水,直接切入主题,仿佛一台永不疲倦的机器。

“关于寻梦环游记。”

张杭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权威,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核心必须是家族与梦想的冲突与和解,情感要真挚,不能流于说教,世界观要构建一个绚烂、有层次、严格符合墨西哥传统文化细节的亡灵世界,每一个设定都要经得起考据。”

他开始亲自阐述核心剧情框架、主要人物弧光设定要点、音乐在叙事中不可或缺的重要性、独特视觉风格的要求......

他甚至具体到了某些关键场景的镜头应该如何运动、情绪该如何通过色彩和音乐层层铺垫直至爆发。

他的描述极具画面感和感染力,精准而深刻,仿佛他脑海中已经完整地看过这部电影,现在只是在向他们复述。

“剧本。”

张杭加重语气,目光扫过编剧团队:

“我要看到至少七个完善版本,层层递进,不断颠覆重来,不断打磨,最终版本,必须由我来定夺,我不在乎你们花多少时间,耗多少精力,我只要最好的效果,达不到我的标准,项目无限期搁置。”

火花。

他们从未见过一个老板。

尤其是如此年轻的老板。

能对动画项目的内核理解如此之深,艺术要求和技术细节把握如此之具体和恐怖的内行!

乔雨琪也听得入了神,暂时忘却了疲惫和心痛,她没想到张杭在娱乐内容创作领域也拥有如此可怕的洞察力和掌控力,那种挥洒才情的绝对自信,几乎耀眼得令人移不开视线。

等这个会议结束,时间已经残酷地指向下午一点半。

整整一上午,超过五个小时的高强度脑力风暴、决策、谈判、创作指导,也就喝了几口水,午餐没时间吃。

所有人的精神都像被绷紧到极致的弓弦。

曹文这才找到间隙,低声上前询问:

“张董,是否先用午餐?附近已经安排了餐厅。”

张杭抬眼瞥了一下日程表,没有丝毫犹豫,声音里带着一丝淡漠:

“来不及了,官方那边的会议不能迟到一分钟,车上随便解决。”

曹文立刻眼神示意,王肖霜赶紧从随身带的公文包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用保鲜膜包好的冷三明治和矿泉水。

张杭接过,在赶往下一个会议地点的颠簸车程中,快速而机械地吃了几口,目光依旧如同焊一般牢牢锁在手中的文件上,眉头微锁,仿佛食物只是维持机体运转的必要燃料,毫无享受可言。

乔雨琪和王肖霜也分到了同样的冷三明治。

乔雨琪拿着那冰凉而僵硬的食物,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模糊的街景,又偷偷看向身边那个快速进食、全部心神依旧沉浸在工作的男人,心情复杂酸涩到了极点。

这不是装出来的,也不是刻意表演给她看的,他是真的,常年处于这种疯狂燃烧的状态。

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混杂着敬畏与恐惧,悄然爬上心头。

下午的官方会议、随后的开心集团内部战略会议......一场接一场,节奏快得如同闪电战,不容人有丝毫喘息。

张杭始终保持着那种恐怖的专注度和决策效率,提问一针见血,指令清晰明确,拒绝任何模棱两可,活脱脱一个掌控一切的独裁者,压迫得所有与会者神经高度紧张。

等到从拼夕夕项目部出来,夜幕早已彻底降临。

时间已是晚上九点。

黄政关于砍一刀玩法优化的详细汇报虽然得到了张杭短暂的认可,但随即也被提出了几个尖锐的、需要立刻通宵改进的潜在风险点和数据要求。

所有的事情,都很烧脑。

他一定很累吧。

第一次接触到这些的乔雨琪。

怔怔失神。

坐回车里,张杭终于显露出一丝疲态。

他重重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用力揉了揉眉心,脸上带着浓重的倦色。

他闭目养神了几分钟,车内一片死寂,只有空调运作的微弱声响。

然后,他才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对曹文说:

“回江湾公馆。”

车辆再次驶入江湾公馆那奢华却冰冷的地下车库。

张杭下车,对跟在身后、同样疲惫不堪的乔雨琪和王肖霜公式化地说:

“今天辛苦了,你们去客房休息。”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乔雨琪身上,那目光平静无波,像是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工具,语气平淡地吩咐:

“乔秘书,帮我泡一杯咖啡,浓一点,送到书房。”

乔雨琪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王肖霜,眼神里带着无助和惶惑。

王肖霜赶紧用口型无声地提醒:

“记住,你是秘书,只是秘书。”

乔雨琪内心挣扎了几秒,最终还是低下头,极轻地、几乎听不见地应了一声:

“好。”

她跟着沉默的佣人找到那间设备齐全、却大得惊人的厨房,笨手笨脚地研究那台复杂的进口咖啡机,心跳得杂乱无章。

好不容易泡好一杯滚烫的浓黑咖啡,她端着那沉重的瓷杯,像端着一颗忐忑的心,一步步走向三楼那间散发着威严气息的书房。

书房的门虚掩着,透出温暖的灯光。

她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进。”

里面传来张杭略显低沉疲惫的声音,比平时少了几分冷硬,却依旧疏离。

乔雨琪推门进去。

书房很大,布置典雅却透着冷感。

张杭已经脱掉了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椅背上,只穿着一件白色的定制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

他坐在宽大的红木书桌后,面前堆着如山高的更多文件和法律文书。

台灯的光线聚焦在他所在区域,勾勒出他棱角分明却写满倦怠的侧脸,有一种脆弱与强势奇异地混合在一起的魅力。

她屏住呼吸,默默地将咖啡杯放在他手边不远处的桌面,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

就在她准备转身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时,张杭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无形的绳索,瞬间捆住了她的脚步。

“今天感觉怎么样?能适应这种节奏吗?”

他问,目光依旧没有离开手中的文件,仿佛只是随口一问,进行员工评估。

乔雨琪沉默了一下,指尖掐入手心,轻声回答:

“还,还好。”

她犹豫了片刻,内心挣扎着,最终还是忍不住将盘旋在心头的、那个让她困惑了一整天的问题问了出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平时......也会这么忙吗?一直......都是这样工作的?”

张杭翻动文件的手顿住了。

他缓缓地抬起头,看向她。

灯光下,他的眼神深邃得像幽潭,里面翻滚着复杂难辨的情绪,最终都被一层冰冷的薄冰覆盖。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伸手拿过桌上的烟盒,又抽出一支香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让烟雾在肺里转了一圈,才缓缓说道,语气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并没有。”

乔雨琪微微一怔,对这个答案感到意外,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张杭吐出一口淡淡的烟雾,透过那层朦胧的青色看着她,继续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波澜,仿佛只是在陈述最客观的事实:

“只是最近,事情尤其多,需要集中处理。”

“第一,几家公司的收购整合进入最关键的实操阶段,琐事繁杂,需要亲自盯着。”

“第二......”

他顿了顿,声音似乎不由自主地低沉了一丝,却依旧维持着可怕的平静,每一个字都像冰锥般砸向乔雨琪:

“我有个女人,孕晚期,快要生了,我需要把接下来的工作,尽量提前压缩处理完毕,预留出足够的时间,”

他抬起眼,目光似乎没有焦点地看向远处:

“去陪她。”

这句话!

像一把淬了冰的、无比锋利的锥子,瞬间毫无阻碍地刺穿了乔雨琪刚刚因为一天极度忙碌而暂时麻痹的心房!

她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毫无血色,身体几不可查地剧烈晃动了一下,不得不下意识地伸手扶住旁边的书架才勉强站稳。

手指紧紧攥住了自已的衣角。

巨大的、无法形容的酸楚和尖锐的疼痛再次汹涌而来,瞬间将她淹没,提醒着她那赤裸而残酷的现实。

他的世界早已与她无关,他所有的忙碌和未来,都是为了另一个女人,和那个即将出生的孩子。

张杭看着她瞬间失血的脸庞、摇摇欲坠的身体和眼中那无法掩饰的、近乎破碎的痛楚,自已的心脏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拧搅,痛得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但他强迫自已维持着表面的绝对冷静,甚至让语气变得更加公事公办,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冰冷的强势,继续说道:

“第三,乔秘书。”

他刻意加重了这个冰冷称呼,像是在反复划清界限:

“你现在是我的生活秘书,希望你尽快进入角色,认清你的职责所在,做好你分内的工作,不该你看的,别看不该你打听的,不要问,工作中,我对你的态度会很正常,公事公办。”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她:

“也希望你能时刻记住自已的身份,保持专业秘书该有的水准和距离,明白吗?”

他掐灭了只抽了几口的烟,目光重新回到那堆仿佛永远处理不完的文件上,下了逐客令,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淡漠:

“好了,今天的工作结束了,你可以下班了,或者去客房休息,或者回家,明天准时,行程只会更满。”

乔雨琪死死咬着下唇,用力到几乎要咬出血来,才能勉强抑制住那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和不让自已发出呜咽声。

她努力挺直脊背,猛地转身,几乎是踉跄着、逃离般地冲出了书房,仿佛再多待一秒,就会被那无尽的冰冷和痛苦彻底吞噬。

回到客房,王肖霜看到她惨白得吓人的脸色、红得骇人的眼圈以及浑身抑制不住的轻微颤抖,吓了一跳,赶紧冲上来扶住她:

“雨琪!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他骂你了?还是欺负你了?”

乔雨琪用力地摇头,眼泪终于无法控制地滚落下来,声音哽咽破碎:

“没有,他没有骂我,他只是,只是提醒我,我只是他的秘书。”

还有那个即将生产的女人和他需要预留的时间......这句话她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觉得心口像被巨石堵住,窒息般的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再次冰冷地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是曹文准时发来的明日行程表。

依旧密密麻麻,文字多得几乎要溢出屏幕,从清晨六点半一直到深夜十一点,会议、谈判、视察、应酬......甚至比今天还要满档,几乎看不到任何缝隙。

乔雨琪泪眼朦胧地看着那恐怖到令人绝望的日程,再回想今天张杭那种连轴转、废寝忘食、如同精密机器般疯狂压榨自已和他人的工作状态,以及他刚才那番冰冷彻骨、划清界限的话,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疯狂地冒了出来:

他是真的原本就忙到这种近乎自毁的程度,还是在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刻意地、残忍地做给我看?

把他那庞大、复杂、冷酷、没有一丝温情的世界,赤裸裸地撕开,摊在我的面前?

而一个月的倒计时,仿佛也在这份沉重得令人窒息的日程表上,伴随着心脏每一次痛苦的抽动,开始了无声却无比清晰的跳动。

深夜,乔雨琪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一天的秘书生活,让她无比茫然。

但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已看到的,已经完全完全是张杭最真实的生活。

最真实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