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里依旧弥漫着一种挥之不去的低气压。
王肖霜这些天负责照顾乔雨琪的饮食起居,虽然乔雨琪吃得很少,大多时候只是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或者干脆闭上眼,仿佛与整个世界隔绝。
于晴离开后的第二天下午。
门铃响起。
王肖霜透过猫眼看到是郑微微抱着儿子,她叹了口气,还是打开了门。
她内心是矛盾的,既希望有人来开解雨琪,又本能地抗拒这些分享了张杭的女人。
“雨琪。”
郑微微走进来,今天穿得很居家,少了些平日的明艳,多了几分温和。
她把咿咿呀呀、挥舞着小胳膊的儿子放在柔软的地毯上,让他自已探索,然后走到沙发边,没有靠得太近,找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
乔雨琪没有任何反应,连眼睫都没颤动一下。
郑微微看着她,心里一阵酸楚,自嘲地笑了笑:
“雨琪,嗯,我这次来,就是想和你聊聊天,其实,抛开张杭不提,我们是朋友对吧。”
“和他在一起,嗯,我是在晴晴之后和他在一起的。”
王肖霜倒了杯水放在郑微微面前,眼里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看你怎么说。
郑微微陷入了某种回忆,语气带着点难为情,但又很坦诚: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甚至觉得我有点变态,我那时候,不小心撞见他和晴晴在在一起,我在偷窥啊,我当时吓坏了,心跳得厉害,但又莫名其妙觉得有点刺激,像打开了什么新世界的大门,后来就不知不觉眼神就总跟着他,然后就彻底陷进去了。”
“一时偷窥一时爽,一直偷窥一直爽,就是这种心态。”
噗!
正在喝水的王肖霜直接喷了,呛得满脸通红,咳嗽连连,她瞪眼睛看着郑微微,一脸你还有这癖好的震惊和不可思议。
郑微微俏脸一红,习惯性地抱了抱头,有点破罐子破摔地说:
“哎呀,反正就是这样!我从小爸妈离异,各自有了新家和新孩子,我像个皮球被踢来踢去,是我姑姑勉强把我拉扯大的,我没感受过什么完整稳定的爱,遇到他之后,虽然关系混乱,但我才觉得生活好像变得特别鲜活,有色彩,有了依靠,雨琪,我知道张杭他渣透了,他混蛋,他该死一千次一万次!但是他对每个人的感情,至少在一起的时候,我能感觉到是真的,而你是最特殊的那个,是他最珍惜、最不敢触碰、也最害怕失去的,这一点,我们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甚至有点羡慕。”
乔雨琪依旧沉默,但抱着膝盖的手,指节微微松动了一丝缝隙。
地毯上的张文华爬了过来,好奇地抓着乔雨琪的拖鞋带子,仰着肉嘟嘟的小脸,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发出啊呀的无意义音节。
乔雨琪的目光下意识地垂落,在那张天真无邪的小脸上停留了几秒。
王肖霜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细微的动作,心中一动。
接下来的谈话,郑微微主打一个真诚,又说了其他许多话题。
最后看乔雨琪,还是没多少反应,然后告辞离开了。
又过了一天,傍晚。
凌妃来了,她抱着已经会踉跄走路的儿子张文才。
她今天穿得很素雅,罕见的没有化妆,桃花眼里少了平日的万种风情,多了几分真诚和历经世事的感慨。
“雨琪妹妹。”
凌妃的声音不像平时那样娇媚,显得平和了许多:
“你还记得我吗?公司年会的时候,我们见过,在鹤城,我们也见过。”
她知道乔雨琪是认识她的。
乔雨琪的眼珠动了一下,算是回应。
凌妃轻轻拍着怀里的儿子,开始诉说:
“我家里的情况,你可能听说过一些,我哥那时候烂赌,欠了一屁股债,家里天天被追债的堵门,我妈整天以泪洗面,觉得天都塌了,我爸重男轻女,我那时候也觉得人生没有任何希望了。”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但很快压了下去:
“是张杭,他像天神一样出现,帮我还了债,收拾了我哥的烂摊子,把他引回正路,给了我工作,给了我一个能站稳脚跟、甚至能发光发热的地方,我当时真的是走投无路了,是他收留了我,给了我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和尊严,我知道这听起来可能像是因为感激或者依赖才跟他,但后来我是真的爱上他了,爱他的能力和魄力,爱他有时候混蛋得要死却又偶尔流露的、让人心软的温柔,爱他能给我一个实实在在的、温暖的家。”
凌妃看着乔雨琪,眼神无比认真:
“我知道这话由我来说很不合适,但我还是想说,他对你,是不一样的,他对我们,或许是喜欢,是占有,是责任,但对你是小心翼翼,是视若珍宝,是爱到骨子里却连呼吸都怕惊扰了你的那种卑微,他每次提起你,眼神都会变得不一样。”
乔雨琪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一下,但仍然没有开口。
王肖霜在一旁默默听着,从情敌口中如此清晰地听到张杭对雨琪的感情,心情复杂。
凌妃说了很多,说哥哥来江州生活,有了新的老婆,孩子也很好。
说自已现在有了孩子,也忙碌了起来。
......
凌妃走后不就。
李钰的到来让乔雨琪和王肖霜都感到有些意外。
李钰依旧保持着那份为人师表般的端庄优雅,但眼神里多了几分坦诚和温柔,她手里提着一些新鲜的水果。
“雨琪,很意外吧?”
李钰放下水果,温和地笑了笑:
“没想到你的导员,竟然也是其中之一。”
她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
“其实在小杭之前,我遇到过一个人,是个机长,很帅,对我也很好,我差点答应他了,结果后来发现,他早有家室,我只是他旅途中的一段风景,遇见张杭的时候,我以为我俩是真爱。”
“后来才发现,我被骗了。”
“他呀,套路很多的。”
“我沉醉在他的套路之后,后来知道真相,也晚了。”
“也有过挣扎,还是没舍得分开。”
李钰叹了口气:
“和他在一起,真的很快乐,很踏实,他能满足我对爱情和生活的所有想象,而且,我有个好朋友,叫王珊,是跟了沈斌的,沈斌的情况你也知道,所以我对这种复杂的关系,潜意识里好像就没那么抗拒。”
“后来想想,人生苦短,享受当下在一起的快乐时光,比纠结于虚无缥缈的唯一性更重要。”
“爱这种东西,是真的能感受到的,哪怕他花心,但他对我们的好,付出的感情、时间和用心,不是假的。”
“这一点,肖霜你客观说,是不是?”
李钰看向王肖霜,把问题抛给了这个目前最中立的旁观者。
王肖霜沉默了片刻,虽然内心极度不认同这种关系,但基于事实,她还是艰难地点了点头:
“抛开其他不谈,他对雨琪,确实是掏心掏肺的好,这点,没法否认。”
她看到乔雨琪的肩膀几不可查地松动了一下。
乔雨琪的嘴唇在微微蠕动了一下,极轻地吐出一个几乎听不见的音节:
“哦。”
虽然只是一个字,而且毫无意义,却让王肖霜和李钰同时心头一震!
这是这么多天来,乔雨琪第一次对外界的对话有了明确的、语音层面的回应!
......
随后的几天,探望仍在继续。
沈清柔来的时候,带来了她亲手做的、卖相并不算太好的小点心。
她没有说太多自已的心路历程,更多的是插科打诨,分享公司里的趣事,比如张杭又怎么压榨她们了,某个项目又出什么搞笑乌龙了,试图用这种方式让乔雨琪感受到,那个没有她的世界依然在运转,并且很多趣事依然与她间接相关。
乔雨琪虽然没笑,但听得很安静。
白小桃来得直接,她皮肤白得晃眼,性格也飒爽:
“雨琪姐,说实话,我第一次见他就想睡他,我装的跟个不谙世事的小迷妹似的,其实我才是猎人!”
“但没想到,他把我睡了,然后人不见了。”
“我当时那个心凉啊,哇凉哇凉的。”
“然后,有一天,过了得一年吧,我忽然偶遇他了。”
“我认识了小柔学姐,我通过我的努力,终于彻底得到他了。”
“没想到吧,是我很主动,但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想法,我就觉得,对他一见钟情,他特别有魅力。”
“说的可能偏了点,不好意思哈,我知道,这事儿对你很难受,这事闹的!你就当他是个魅力无穷的混蛋,别用他的错误惩罚自已啊!看看我们,不也活得好好的?”
她的话糙理不糙,带着一种奇异的生命力。
白小桃大咧咧的话,也没人知道有没有效果。
或许,能让乔雨琪有点反应,总是不错的。
安佳玲抱着女儿张文欢来了,她娃娃脸上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唏嘘和如今沉淀下来的爱意。
“雨琪,我跟他的事儿,说起来能笑死人。”
安佳玲语气依旧耿直:
“我他妈当初最讨厌的就是他!觉得他仗着有点本事就在学生会耀武扬威,还不干事!我就跟他杠上了,对赌!从赌一个亲吻开始,结果你猜怎么着?我越输越上头,越输越不服气,恨不得撕了这个渣男!最后把自已彻底输进去了,连孩子都给他生了!”
她低头亲了亲女儿的脸蛋,眼神变得无比柔软:
“看我闺女,欢欢,大家庭里第一个孩子,多可爱,我现在爱死我女儿了,雨琪,有时候真不能钻牛角尖。”
“纯爱?”
“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世上太罕见了,比大熊猫还稀有。”
“女人啊,有时候得认命,但也得学会给自已找乐子,从事业、孩子、还有其他方面获得满足和快乐。”
“你看我现在,管着公司,带着孩子,和他在一起时也挺开心,这不也挺好?”
乔雨琪的目光在安佳玲和她女儿脸上停留了许久。
她的眼神,在王肖霜看来,可能觉得安佳玲这种赌徒输了一切的,非常奇葩,世间罕见。
郑舒晴看着乔雨琪,眼神复杂,带着一种莫名的敬畏:
“雨琪,终于见到你了,其实我能和他在一起,过程并不光彩,甚至有点荒唐,因为我是微微姐......而你是我们所有人都知道,并且有点仰望的存在,这是我们圈子里公认的事实。”
苏瑾的到来总是那么出人意料。
她盯着乔雨琪看了半晌,忽然冒出一句:
“你胸没瘦。”
“嗯?”
乔雨琪错愕地抬起头,眼中是实实在在的迷茫,似乎没处理了这句没头没脑的话。
王肖霜又是一脸黑线。
苏瑾依旧面瘫着脸,很认真地说:
“我一直想摸摸看是什么手感。”
她顿了顿,补充道:
“我刚开始,其实更喜欢女生,和他在一起,完全是种新奇的体验,也是被迫无奈,当然,也看他身边美女多,还有你,你是我最早期的一个目标,只是他把你保护得太好,我一直没找到机会占到便宜......”
这种奇葩的发言和直白的好色,反而让沉重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和缓和?
乔雨琪眼底的伤感和迷茫依旧,但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岔弄得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极轻微地摇了一下头,仿佛在否定苏瑾的怪念头。
王肖霜心头微凉,果然,杭哥的女人们,奇葩这么多?
......
张雨馨来的时候,带着她特有的那种慢热和较真,她开始吐槽张杭,从咖啡店的设计讲到被泼咖啡。
“他当时那个狼狈样子哦,咖啡顺着头发滴滴答答,满脸都是咖啡色,名牌西装都毁了!”
张雨馨说着,自已都有点想笑:
“我当时觉得特别解气!觉得这个仗着有钱有势就玩弄别人感情的混蛋活该!”
乔雨琪听着,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嘴角竟然不受控制地、极其微弱地向上弯了一下,虽然那弧度小得几乎不存在,并且迅速消失了,但一直密切关注她的王肖霜再次精准捕捉到了!
王肖霜心中狂震!
几乎要喜极而泣!
这说明雨琪的情感功能正在慢慢恢复!
张雨馨没注意到,继续说着:
“可是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被他的人格魅力吸引了,现在彻底不可自拔了,这家伙,坏是真的坏,好也是真的好,唉。”
......
韩乐乐风风火火地来了,独特的烟嗓带着飒爽和开朗。
“雨琪啊,想开点!”
韩乐乐拍着乔雨琪的肩膀,乔雨琪轻微瑟缩了一下,但没有躲开:
“你看我家,锦城韩家,我妈那边是京都秦家,规矩大压力大!我这样的,从小到大没见过这么混不吝又这么有本事的,不也栽他手里了?他虽然混蛋,这是大实话!”
她看向王肖霜:
“肖霜你说,那家伙是不是有心?是不是用心?对我们雨琪是不是掏心窝子的好?这点你不否认吧?”
王肖霜这次毫不犹豫地点头,语气肯定:
“嗯,用心是真的,好也是真的好,无可挑剔。”
她现在是真的希望好友能抓住这根稻草,先走出来再说。
韩乐乐大咧咧的说了很多话。
乔雨琪的神色反应,似乎变得更多了一些。
最后,林诗茵和黄钰彗一起从魔都飞了过来。
两人一个成熟性感,一个聪明敏锐。
她们分享了和张杭在一起的经历,包括她们的婚礼细节,李钰的西杭婚礼、于晴的言吉婚礼、郑微微琴岛婚礼、安佳玲的巴厘岛婚礼、苏瑾的亚三婚礼......
她们没有刻意美化,只是平静地叙述,讲述其中的快乐、感动和承诺。
“爱不是非黑即白的,雨琪。”
林诗茵温柔地说:
“它很复杂,他对我们的爱是真实的,对你的爱更是深刻入骨,这并不完全矛盾,虽然这确实,惊世骇俗,难以接受。”
黄钰彗则说:
“我们知道你受到的伤害是最大的,我们不是来求你原谅或者接受,我们只是希望你知道,你不是一个人,有很多人关心你,爱你,这个大家庭很畸形,但现实中,这种情况并不少,真的,它也存在着一份奇特的、难以言喻的温暖和联结。”
......
这个过程,王肖霜的心情如同坐过山车。
从最初的愤怒、排斥、为好友感到无比心痛和不值,到慢慢被这些女人的坦诚和各自的故事所触动,尽管依然不认同,再到亲眼目睹乔雨琪极其细微但确实存在的反应。
从完全封闭到目光停留,到发出一个音节,再到嘴角几乎看不见的微动。
她的心态也从纯粹的守护,转变为看到了让雨琪活过来的一丝希望。
她开始觉得,或许这个不破不立的疯狂计划,虽然是个人渣计划,但可能是目前唯一能撬动雨琪心门的办法。
她甚至开始下意识地帮忙说话,肯定张杭对雨琪的好,因为她深知,那是目前唯一能连接乔雨琪和这个世界的纽带。
经过长达十余天的轮番轰炸,乔雨琪虽然依旧沉默寡言,但明显不再是完全抽离的状态。
她偶尔会看向窗外发呆的时间变短了,有时会无意识地抚摸一下别人带来的孩子的头发,别人说话时,她的眼神会跟随,表示她在听。
她甚至会在王肖霜问她要不要喝点粥时,极轻地嗯一声。
这天下午,访客都离开了,公寓里只剩下乔雨琪和王肖霜。
夕阳透过窗户洒进来,给房间镀上一层暖金色。
王肖霜看着坐在沙发里,依旧显得单薄脆弱的乔雨琪,轻声说:
“雨琪,你好些了,对吗?”
乔雨琪沉默了一会儿,极其缓慢地点了一下头。
王肖霜鼓起勇气,继续说:
“那......如果他来......你想见他吗?或者,你恨他吗?”
乔雨琪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长时间的沉默后,她用一种极其沙哑、微弱,却带着清晰痛楚的声音,吐出了两个字:“不见。”
王肖霜的心瞬间揪紧了。
就在这时,门铃再次响起。
王肖霜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有预感是谁。
她看向乔雨琪,乔雨琪似乎也预感到了什么,身体微微发抖,下意识地抱紧了膝盖,将脸埋得更深。
王肖霜走到门口,深吸一口气,透过猫眼看去。
果然,是张杭。
他站在门外,穿着简单的衬衫西裤,身形依旧挺拔,但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紧张,眼神深处是浓得化不开的愧疚和痛楚。
他手里没有拿任何东西,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在等待审判。
王肖霜回头看了一眼如同受惊小鹿般的乔雨琪,又看了看门外那个造成这一切却也是唯一能解决这一切的男人,她最终,缓缓打开了门。
张杭的目光越过王肖霜,直接锁定了沙发上那个蜷缩成一团的身影,他的喉咙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而低沉:
“雨琪。”
乔雨琪没有抬头,但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
张杭一步步走进来,每一步都显得异常沉重。
他在距离沙发几米远的地方停下,不敢再靠近。
客厅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张杭终于开口,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雨琪,我们分手吧。”
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乔雨琪的心脏!
她猛地抬起头,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眼眶迅速泛红,蓄满了泪水,却倔强地没有流下来,只是用一种极度震惊、痛苦和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张杭。
连王肖霜都惊呆了!
没想到张杭一来就说如此绝情的话!
张杭承受着她的目光,心脏如同被凌迟,但他强迫自已继续说下去,语气冷静得近乎残酷:
“我们的过去,结束了。”
乔雨琪的嘴唇颤抖着,眼泪终于无声地滑落。
然而,张杭的话锋忽然一转,眼神变得无比深邃和认真,甚至带着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
“但是,你记得吗?雨琪,我们曾经说过,我们拉过钩,我们说,无论未来我犯了多大的错误,惹你多生气,你都要原谅我一次,你答应了。”
乔雨琪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显然,那段久远的、孩提时代的记忆被唤醒了。
张杭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现在,我不要你原谅这件事,对你而言,这件事太大,太混蛋,我不配求原谅。”
他深吸一口气,说出了他精心策划的、看似荒唐却可能是唯一出路的目的:
“我的要求是,我们要分手,然后,你,乔雨琪,顶替原张雨馨的岗位,当我一个月的生活秘书。”
“这一个月,我们彼此接触,你会看到我最真实的生活、工作,所有的一切。”
“一个月结束后,你是走是留,另当别论。”
“但这一个月,我们不要将对方看做青梅竹马,只是秘书和总裁之间的工作关系,王肖霜可以跟着你一起,帮你适应,也算是个见证。”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放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引导和恳求:
“就当是,完成我们的那个承诺,给我,也给你自已一个重新审视彼此的机会,可以吗?”
乔雨琪彻底愣住了,脸上还挂着泪珠,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困惑、以及一丝被这个巨大转折弄懵了的茫然。
她完全无法理解张杭的脑回路。
分手?
然后当秘书?
完成承诺?
王肖霜也张大了嘴巴,内心狂喊:
这他妈是什么鬼才想法?
太狗血了!
太戏剧化了!
但是,但是好像真的有点道理?
不破不立?
长时间的沉默。
空气仿佛凝固了。
乔雨琪看着张杭那双深邃的、带着痛楚、愧疚、却又有一种奇异坚定力量的眼睛,又看了看旁边一脸紧张和期待的王肖霜。
她的大脑一片混乱,但某种死寂的东西似乎被打破了。
她发现自已竟然在思考这个提议的可能性。
最终,在她自已都感到意外的情绪驱动下,她听到自已用极其微弱、却清晰的声音,回答了一个字:
“好。”
张杭紧绷的身体瞬间松弛了一丝,眼中闪过一抹如释重负和巨大的、不敢表露出来的喜悦。
他知道,第一步,成功了。
他立刻趁热打铁,语气变得温和而自然,仿佛刚才那个扔下分手炸弹的人不是他:
“那既然分手了,作为前任和即将上任的秘书,是不是该找个时间,一起去看看乔叔和赵姨?他们很担心你,也该让他们看看你现在的状态。”
这句话,既是在履行秘书的职责,也是在用亲情进一步软化乔雨琪,更为他自已接下来可能要面对的狂风暴雨埋下伏笔。
乔雨琪听到父母,眼神软化了片刻,随即又闪过一丝复杂,她摇了摇头,低沉的说:
“不去。”
张杭想了想说:
“也好,那就过几天再去。”
张杭临走之前说:
“明天开始正式上岗,希望你们准备好,工作上,我不会有私下的态度,雨琪,肖霜,我会完全将你们当做秘书和助理。”
张杭的目的达到了。
他的不破不立计划,正式启动。
他要在这场极其危险的游戏中,让她剥离青梅竹马女友的滤镜,以一个全新的、近距离的视角,重新认识他。
重新爱上他!
这是一场豪赌,但他别无选择。
门被轻轻关上,那一声轻微的咔哒声,像一道无形的闸刀,骤然斩断了乔雨琪与世界最后的温情联系。
张杭离去的身影被隔绝在外,连同刚才那段充斥着决绝、荒诞与一丝诡异希望的对话,也被锁在了公寓之外。
公寓里再次陷入寂静,但已不再是之前那种令人窒息的、绝望的死寂。
一种复杂而汹涌的情绪在空气中发酵、弥漫。
是劫后余生般的虚脱,是被强行扭转人生轨道的茫然无措,是分手二字带来的、后知后觉的尖锐痛楚,以及那被张杭以近乎残忍的方式强行塞入的一个月秘书的诡异目标感。
这目标像黑暗中唯一的光源,微弱却不容忽视,逼着她必须朝着它看去。
乔雨琪依旧蜷在沙发上,像个被遗弃的娃娃,但抱着膝盖的手臂不再那么用力地箍紧自已。
她的眼神空洞,却不再涣散,而是有了一个虚空的焦点,仿佛她的全部精神都在内部努力地消化、分解着刚才那场足以颠覆她世界的风暴。
分手!
秘书!
承诺!
一个月!
这些词汇像冰冷的碎石和滚烫的炭火混杂在一起,在她脑海的废墟中反复碰撞、翻滚,发出持续不断的嗡嗡回响,让她头痛欲裂,却又无法停止思考。
王肖霜站在原地,像是被施了定身术,好半天才找回自已的声音。
她机械地走到乔雨琪身边坐下,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颤:
“他,他就这么走了?分手,然后让你当秘书?这算怎么回事啊?这太荒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