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民国35年，按照近些年来越来越普及的公历算法，也就是1946年。

20年前，民国十五年，按照公历算法应该是1926年。

或许顾先生所谓的20年是相对笼统的说法，指的是这个范围的某个时间，可好巧不巧这个时间段对洪天明来说极为敏感。

因为那是太平道走向改革的一年，也是革新会真正成立的时期。

这个时间带给洪天明深刻印象的除了民国十四年，一贯道路中一引发的恐怖事件外，其他的基本上都是洪天明自我的转变期。

也正是在那个转变期内，洪天明真正意义上的开始放下太平天国复国的执念，在顾瀚文的引导下将自我目光放在更长远的未来。

在这个时期，无论是转变前的太平道，还是重组后的革新会，因为早期人手的缺乏，洪天明和顾瀚文一直是一起行动的，他们几乎没有分开过一天。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存在一个过了二十年依旧让顾先生记忆深刻的人物，而这个人物洪天明又没有任何印象，是完全不正常的。

与洪天明的疑惑完全相反的是沈林的惊喜，他没想到一切有峰回路转的转折，听现在顾先生的说法，他明显是具备曲平时期的部分记忆的，目前还不知道顾先生能记忆多少，可无论能记忆多少，都足以改变现状。

一个陌生人所表达的胡言乱语再真诚，也抵不过有信任基础的“朋友”，这道理几岁的孩子都懂。

至于为什么会遭遇这种局面，沈林也一时半会琢磨不透，或许是这台恐怖放映机的原因，因为放映机中同时出现了顾先生的两个事件，导致灵异层面有了一定程度的纠缠，所以顾先生才会保留记忆吗？

如果是这样，那？

沈林下意识的看向洪天明，这位太平道的把头曾在曲平时期化名和他们接触过，他和王察灵还为了洪天明深入了一贯道的老窝从中救出了被关押的洪天明。

哪怕现有的放映事件和过往的历史存在一定冲突，曲平事件的洪天明因为沈林两人的乱入被偷袭中了鬼指，真实历史应该没有发生这种事，可如果顾先生可以在记忆层面逻辑自洽，那洪天明或许也可以。

与洪天明对上视线的一瞬间，沈林就感觉出了不对，那疑惑中带着戒备的眼神作不得假，如果洪天明有跟自己相关的记忆，不应该是这样的表现。

果不其然，还没等沈林开口，洪天明就出了声：“顾先生，以他的年岁，二十年前应该还只是个孩子，你当时和他遭遇过？”

顾瀚文听得皱了眉头，他听出了这话语里的不对劲：“把头，二十年前的曲平城，路中一作乱时期，除了太平道被针对之外，城内还有两位义士潜入了太平道的窝点，最后更配合我们解决了太平道的问题。按理来说，你认识他应该比我还早，因为是你主动提出化名接触，试探一下。”

“我？还发生过这种事？我为什么一点记忆都没有？”这下轮到洪天明皱眉头了，他是真的一点记忆都没，可如果真没发生过这种事，为什么顾先生能把前因后果描述的这么详细。

顾先生深深的望了一眼洪天明，而后收回目光，看向沈林的双眼内那老友相聚的温和与眷恋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沈林一眼望不到头的深邃。

“嗡！”

在一瞬间沈林就感觉到了灵异的震颤，属于他自身的灵异在刚才一瞬间疯狂跃动，那是厉鬼对于危机的本能反应。

是谁？是顾先生吗？沈林看向顾先生的表情有些不可思议。

这是在曲平时期完全没发生过的事，曲平时期沈林不是没遇到过顾先生施展能力，哪怕是和路中一实打实的对抗，沈林的灵异本能也没躁动过。

这太正常了，因为理论上这一切都是放映机的灵异演化，他们对于彼时的沈林和王察灵来说和纸片人没区别，你指望纸片人让人在现实层面感觉到危机是不太可能的。

更别提沈林当时进入电影世界的也只是走出记忆的一尊投影，他真正的灵异是万千记忆，是存在于现实世界又不存在与现实的恐怖，在电影世界哪怕把他的投影劈成八瓣，也不影响沈林整体的灵异存在。

可现在不一样，刚刚那一瞬间沈林明确感受到了危机感，那危机感是全方位的，他的整体灵异都在颤动。

这感觉大概就像是你看电视剧的时候，发现电视里的人正在盯着你，偏偏你真的感受到一种致命威胁，仿佛他下一刻就会对你做出些什么，这绝对是无法理解，不可思议的。

好在这异动只用了一瞬间，顾先生没有进一步做什么打算。

“别介意，我们的敌人不少，最近也正值多事之秋，出现这样的异常我不得不查探一下。”顾先生的表情又重新恢复温和，还把桌上村民送来的，有些干瘪的水果往沈林的方向推了推，示意他都可以吃。

“发现什么了吗？”洪天明皱眉发问。

“没有，我没有感知到任何厉鬼袭击的痕迹，至少在这里没有。”顾先生摇了摇头。

“或许是隐匿性极高的厉鬼也说不定。”洪天明忍不住说了一句，眼前的事态太过异常，两个人出现了不同的记忆偏差，还在他们筹谋搭建灵异地带，被诸多人虎视眈眈的时间节点，这不得不让人慎重。

顾瀚文摇了摇头：“能够这么大面积增加我的记忆，或删减你的记忆的厉鬼如果真的规律已经触发，灵异也不可能无声无息，无论是我还是赶山都应该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可现在我什么都没找到，赶山也没示警，说明或许不是厉鬼的问题。”

“不是厉鬼的问题，也不是袭击，那还能是什么？”洪天明眉头紧皱，异常的事态大多因为厉鬼的恐怖，总不能是他莫名其妙撞了脑袋，偏偏就失去了那一段记忆吧。

“我也不清楚。”顾瀚文摇了摇头，却看向了沈林：“不过沈林或许可以给我们一个答案。”

说完还咂巴了一下嘴：“念了一位姓顾的朋友二十年，到头来发现姓名是假的，这念叨起来还真怪怪的。”

沈林罕见的沉默，他的眉头已经快皱成八字。

他本以为这是放映机的原因，同是由放映机放映而出的电影事件，导致灵异有了牵扯，所以顾先生他们继承了记忆。

可现在发现不是的，洪把头根本没有任何相关记忆，这让沈林不由得想起了之前的普度大师，也是一样没有表现出遇到熟人的特征。

唯独顾瀚文先生不一样，他是特殊的，他特殊到竟然能以电影中人物的身份，不局限于电影中沈林的投影躯体，反而在灵异层面触动了沈林在现实世界的全盘灵异。

为什么会这样？如果恶鬼是因为放映机与所映照厉鬼的共鸣导致有了同步和转变，那顾先生又因为什么表现出如此特殊的情况？

沈林怔怔的看向顾瀚文，想起了曲平城内顾先生所彰显出的能力，旋即有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是因为放映机这一次放映的特殊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