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可怜,嘉靖身边已经没有多少可用之人了,锦衣卫废了,由于抓了黄锦,东厂也不能用了,百官和勋贵也不消说了,唯一能兴风作浪的就是道士。
唐毅把冯绍辉带到裕王府,就是要借着王府之手,把道士也给废了,嘉靖就彻底成了没牙的老虎,再生气愤怒,喊打喊杀,也没用了,只能认命
海瑞的治安疏真的充满了神奇的力量,包括唐毅在内,心中仅有的那么一点对皇权的敬畏,都荡然无存。
嘉靖不过是个众叛亲离的半死老者而已,就算他不高兴又如何,还能动刀子杀人吗再来一场大礼议再来一场左顺门
别开玩笑了,乾纲独断的嘉靖大帝已经消失了,头上的乌云散了,没了
老虎要死了,漫山遍野的猴子都等到了春天。
唐毅就是一群猴子之中,最大胆,又最机敏的那一个。
“来人,把冯绍辉拿下,再点起一队人马,前往朝天观,把所有的道士都看管起来。”
傻瓜都看明白了,道士们完了,再也没有人迟疑,直接杀向了朝天观。道士们仿佛感到了末日的降临,没有人烧铅炼汞,而是战战兢兢,坐立不安,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商量着对策。
直到人马杀进来,他们也没有拿出办法,甚至连逃跑都没有,就乖乖束手就擒。
圈养的猪羊,没有一丝一毫的抵抗能力,失去了主人的庇护,他们就成了砧板上的肉。只是他们这些年,做的恶事却不少。
不论是邵元杰,陶仲文,甚至是篮道行,都严守分寸,至少表面上从不掺和朝政,只是专心辅佐嘉靖修炼,可之后的道士,精明远不及前辈,而贪婪之心,却十倍有余。
在朝天观搜出了几十万两的金银,还找出了五百多名童男童女,其中更有几十人是在道士的卧房找到,十几岁的小孩子,目光呆滞,浑身是伤,凄惨无比
负责抓捕的人看过之后,都咬牙切齿,二话没有,当场就把道士们抓起来,一顿胖揍,活生生打死了五个人。
当把童男和童女送回家里的时候,大人孩子哭声一片,京城上下,再度为之震撼。道士们作恶越多,就越能证明海瑞奏疏的正确,为海瑞叫好的人就越多,治安疏的杀伤力就越大
光是这么做还不够,唐毅还要玩得更大。
从裕王府出来,他急匆匆回到了西苑,直接来到了无逸殿,此时众位大臣已经被关押了一天多,期间虽然有太监送来吃食,可谁有心思吃东西啊,大家伙都一头雾水,不知道情况如何,徐阶虽然努力维持镇定,可心里头一点谱儿没有。
正在这时候,有小太监领路,唐毅从外面走了进来。他刚一出现,徐渭和王世贞就迎了上来。
“行之,行之你可算来了”
他们带头,接着陶大临,诸大受,唐汝楫,韩德旺,申时行,余有丁,王锡爵纷纷跑过来,施礼问好。
这些人都是唐毅的铁杆部下,除了他们之外,林润,杨继盛,邹应龙,曹大章,耿定向,就连左都御史赵贞吉,刑部尚书朱衡两位部堂大人都凑了过来。
“行之,唐大人,我们等得好苦啊”
唐毅满脸和煦的笑容,不断冲着大家点头还礼,俨然众星拱月,好似一轮初升的骄阳,风光无限,十足的王者归来。
徐阶表面上不动声色,可是袖子里的拳头已经攥得紧紧的。两年多的时间,没有消灭唐毅,反而让他补齐了短板,再也无懈可击。如果这一次,他成功化解风波,就成了百官的恩人,到了那时候,别说压制唐毅,搞不好自己的宝座都要被掀翻
徐阶十分无奈,可有没有办法,唐毅风华正茂,如日中天,自己却垂垂老矣,两相对比,难怪人家都去捧唐毅的臭脚,喜新厌旧,人的通病啊
正在感叹,却没有注意,唐毅已经到了台阶下,冲着徐阶深深一躬。
“下官唐毅,拜见徐阁老。”
徐阶稍微愣了一下,他没有料到,唐毅竟然会如此客气,好在徐阶也是老江湖,连忙走下台阶,主动拉住了唐毅。
“行之,一别两载有余,老夫甚是想念啊”
唐毅忙说道:“见阁老龙马精神,老当益壮,下官欢喜不已,还有好些事情,要请教阁老,还请您老多多指点教诲,下官先拜谢阁老了。”
这两位手拉着手,满嘴都是拜年的话,徐阶和蔼慈祥,唐毅自然谦逊,就好像多年不见的师徒一般,那个热乎劲儿,拉着的手就一直没有松开过,一起携手,进了首辅的值房。
要是不知道他们的过往恩怨,还当这是师徒典范呢
高拱嘴角抽搐,他这辈子直来直去,就是学不会虚与委蛇的这一套,明明两个互相捅刀子的人,还要如此装模作样,真是够难为人的。
大家伙正在外面等着,差不多半个时辰,有人跑出来,让诸位大人进去,高拱和郭朴带头,到了值房之中,桌案上,已经摆好了治安疏的副本。
徐阶面色凝重,“诸位,这就是海瑞所写的,你们都看一看吧。”
高拱大步流星,到了桌案的前面,一目十行,快速浏览下来,高胡子的眼睛瞪圆了,嘴巴张大了,脸都僵住了
写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至于吓成这样
郭朴还暗自好笑,他跟着看了起来,只看到一半,嘴巴张得比高拱还大后面的大人们迫不及待凑上来,一个个满脸的惊骇,吸气之声不断。
这里面不乏敢言直谏的官吏,两次触怒严党的赵贞吉,弹劾严世蕃的邹应龙,干掉了数十位大臣的林润,追打道士的李清源,只是每一个人看到了海瑞的奏疏,全都惊呆了,凌乱了,死机了
如此直言劝谏,亘古未闻,亘古未闻
唐毅面色凝重,沉声道:“诸位大人,奏疏都看过了,你们就去写自辩疏吧。”
第797章嘉靖醒了
高拱身为礼部尚书,他不用和那些小官挤在大厅,坐在大学士的值房,舒服,安静,还摆了两个火盆,暖暖乎乎。可他提起笔许久,却一个字都写不出来,脑袋里面全是海瑞奏疏的内容,每一句话,都像是魔咒,深深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自从嘉靖二十年中进士,入选翰林,皇帝就避居西苑,一心修玄。
二十多年来,国势日非,天下大乱,东南有倭寇,西北有俺答,辽东有土蛮,西南有土司叛乱,万里疆域,几无一寸净土,百姓流离失所,嗷嗷待哺,终日挣扎在死亡线上。
肩负天下重任的百官,不思报国救民,反而陷入无休止的党争,弄得是国库空虚,民力凋敝,天下几乎到了狼烟遍地,烽火熊熊的地步,只差一步,有人登高一呼,就要八方响应了。
身为一个有责任感的士大夫,高拱同样在思考着,大明的江山何以到了这个地步
严嵩在日,人们都把罪责推给了严党,严嵩去了,大家又怪罪徐阶,前段时间,林润上书,言及宗室过度膨胀,虚耗无算,还有人说是宦官贪婪专权,道士欺君惑主总而言之,几乎所有人都被骂了一遍。
可这些人加起来,都不如海瑞来的深刻犀利
严嵩和徐阶都是嘉靖任用的,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