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因为早就得到的消息,听说来的是朱兄吗再说了,恐怕京师无数人都盼望着我这个灾星赶紧滚蛋,谁还会在意我是真病还是假病”
“那你还躺在床上干什么”
“好歹得最低限度做个样子吗”汪孚林见朱宗吉一脸败给你的架势,这才笑着说道,“不知道朱兄朱太医你是否精通外伤,我那边还有不少之前在辽东受过外伤的病人,虽说一直都请过大夫,但总比不过你的太医国手。”
“算了吧,我也就是擅长内科和妇科,外伤的事不在行,再说了,京师那些看外伤出名的大夫这点本事还是有的。”朱宗吉随手抓起汪孚林的左手切了切脉,最终哼了一声随手一扔,“果然是半点病都没有,睁着眼睛说瞎话倒是在行不过你那奏疏声情并茂,到底是你写的,还是你家小子们写的”
“金宝,秋枫,过来见过朱太医。”汪孚林之前和朱宗吉一路从南京同行到京师,当然不会瞒着这个朋友,等两个小的行过礼后,他就开口说道,“秋枫草拟的文章,我就是少许改动了几个字,金宝誊抄的。奏疏原本他们两个都写了个草稿,金宝太实诚,不如秋枫那篇煽情,所以我就用了秋枫的。而金宝那手字练得不错,所以就让他主笔了。”
金宝和秋枫见汪孚林把这种事都说得如此振振有词,又见朱宗吉啧啧称奇,往他们脸上来回打量,他们实在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直到朱宗吉用极其夸张的语调赞了他们一番,汪孚林让他们先出去,两人方才如蒙大赦开溜,出了门就面面相觑,全都觉得汪孚林交的朋友就和他自己一样让人捉摸不透。
而没了别人,朱宗吉就沉下脸道:“你已经在京城得罪了这么多人,还得罪武清伯家老二干什么李伟统共三个儿子,李文全最年长,身为世子,而且他也有儿子,将来这一脉继承爵位是铁板钉钉的,李文松则还小,连个官职都还没给,可李文贵却不一样,三个儿子里这个是最有野心的。随便应付应付他就行了,干嘛非得翻脸”
“是他对你直说的”见朱宗吉点点头,汪孚林就满不在乎地笑了一声,随手撩起一旁被子,拿出个捧盒,一掀开,里头全都是各式各样的坚果,他让了给朱宗吉,见其虎着脸半点兴趣都没有,他就把之前李文贵的来意略提了提,这才似笑非笑地说道,“如果是南京李小侯那样兼具风雅和诚信的君子,我也不吝几成干股,可我试探了一番,发现只不过是一个浅薄贪婪之辈,我才懒得虚与委蛇。再说了,京师是非之地,你看我这不是灰溜溜就要走了,做什么产业不是白送人”
朱宗吉这才明白事情原委。他虽说绝顶聪明,对于朝政却没有太大的兴趣,只以为汪孚林是因为李文贵的缘故方才想离开京师,叹了一口气后就开口说道:“也罢,走就走,若非我是因为想看看太医院中珍藏的那些方子和药典,也懒得到这种地方来和人勾心斗角。总之,李文贵虽心大,但在李家兄弟当中,他却不如李文全得慈圣太后欢心,李文全这个人附庸风雅,又最重视杏林中人,很容易投其所好,你日后再进京的时候,关于李家的事找我就是。”
“那就多谢朱兄了。”汪孚林一股脑儿将剥开的一把核桃仁塞到了朱宗吉手中,这才笑着拱了拱手,“坚壳之下见真心,朱兄待我之诚,我记住了。此去要经过南京,可有信或者东西要让我带给李小侯”
朱宗吉没想到汪孚林塞一把核桃仁给自己,还要再打个比方,愣了一愣之后便若有所思地说:“之前才刚去过信,这次就不用了。我已经写信给李小侯,侯爷思虑太重,天冷了,我那方子要坚持吃,不要嫌麻烦。侯爷什么都好,就是吃药上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没个长性。”
第六二九章天子私心,谭纶承诺
当初怂恿万历皇帝去文华殿旁听的那两个近侍,已经被冯保通过李太后不动声色地调到了别处,尽管万历皇帝朱翊钧对此不大高兴,但母后的命令,大伴的建议,再加上司礼监秉笔太监张宏也在私底下规劝了他一番,他也就没再放在心上了,反正两个近侍而已,他们走了也还有更好的。
而王世芳的案子不但在民间广为流传,而且因为冯保的推手,仁圣陈太后和慈圣李太后也全都听说了那些细节。
陈太后昔日也不过监生之女,李太后更是出身贫民,因而对于王世芳那等骗女人钱财还要冒名他人的卑劣行径,她们也大为惊怒。当内阁票拟呈上来,冯保特意来请示朱批的时候,李太后就想都不想地吩咐务必从重发落。于是,当最终的处分公诸于众的时候,无数百姓拍手叫好,王世芳却直接一头栽倒昏了过去。
行为卑污,无耻之尤,削籍为民,永不叙用
这等罪名较之贪贿更加可怕,甚至可能祸延子孙说一句更不好听的,顶着这样的罪名回乡,谁家会把女儿嫁给他
当这桩案子水落石出,有了结果之际,张居正方才拿出了特意扣在手上两天的辽东巡按御史刘台的奏疏,这一天便在日常讲读之后,直接送到了万历皇帝朱翊钧的面前。眼看小皇帝看完这道言辞激烈的奏疏后,那铁青震怒的脸,当朝首辅大人便悲情十足地径直跪了下来。
“皇上,科道言官弹劾大臣乃是应有的职责,但刘台是臣主考会试时取中的,国朝二百余年,从来没有门生弹劾座师的先例。如今刘台却上书弹劾臣,更指臣用张学颜抚辽,其中多有私心,又弹劾张学颜诸多疏失,臣有何颜面再恋栈不去今日臣请辞内阁首辅,致仕回乡。”
“岂有此理”朱翊钧想都不想就直接将那奏疏往地上一摔,随即离座而起,快步上前将张居正搀扶了起来,这才满脸真诚地说道,“先生快快请起那些聒噪的科道言官之前上蹿下跳,朕已经烦透了他们,才刚重重发落了一个王世芳,这次刘台身为门生弹劾座师,更是十恶不赦,先生怎可因为这样的小人就弃朕而去朕立刻下旨逮治刘台,给先生出这口恶气干脆这样,朕让锦衣卫把之前文华殿上借机弹劾先生的那些人也都逮回来,好生审问他们是否有勾连”
张居正虽已经下定了清洗科道言官的决心,但他也知道此举还得有个度,已经发落的人再拎回来审理是否有勾连,那就没必要了。因此,他假作宽容大度地在朱翊钧面前替人说了一大通好话,总算是让小皇帝打消了重重株连的心思。然而,在他心里,已经把刘台打成了要来狠狠杀鸡儆猴的那只鸡。然而,等到他正要告退的时候,突然只听得朱翊钧开口问道:“对了,上次文华殿的那个那个汪孚林,还没授官吗”
没想到万历皇帝会突然问汪孚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