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最初的错愕后,李云天和蹇义不敢怠慢连忙乘车赶往了紫禁城,不清楚发生了何事让宣德帝如此着急传召两人。
在紫禁城城门处,李云天和蹇义遇上了急匆匆赶来的英国公张辅、忠国公周征和礼部尚书胡滢,五人相互施礼后在内侍的引领下快步进入了宫门。
李云天资历浅薄自然排在五人的最后,眉头微微皱着,宣德帝一次传召如此多的朝中重臣很显然发生了什么大事,可现在除了鞑靼部进犯外大明好像并没有其他的麻烦。
出乎众人的意料,在前方引路的内侍并没有将他们带往宣德帝所住的乾清宫,而是去了西华门,来到了一座由禁军把守的高墙大院前,院门处的门匾上写有“逍遥城”三个大字。
见此情形,李云天和蹇义等人顿时明白过来,看来幽禁在此的汉王出了事。
平定汉王的叛乱后,宣德帝在紫禁城的西华门内修建了一座高墙大院,用以幽禁汉王和他的家眷,并将此处院落取名为“逍遥城”。
当时,外界对宣德帝此举议论纷纷,有人说宣德帝是在嘲讽汉王,也有人说宣德帝希望汉王在这里安享晚年,平淡过完余生,至于孰是孰非,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了。
由于逍遥城是皇宫里的一个禁地,平时只允许负责杂务的内侍和宫女进出,故而汉王的境况也就无人得知。
一踏进宅院的大门,李云天就敏锐地感觉到了院里弥漫着一股沉闷压抑的气息,来往的内侍宫女无不形色匆匆,脸上没有丝毫的神色,看上去显得十分木然。
“诸位大人,皇上和太后已经在里面。”后院的一处卧房前,司礼监掌印太监金英正在门口不安地来回走动,见李云天等人来了连忙迎上前低声说道,“皇叔大限已至,诸位大人小心应对。”
李云天早就猜到了这一点,心中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汉王快不行的话宣德帝岂会劳师动众地召集朝中重臣前来一代枭雄终于到了落幕的时候。
卧房里立着不少人,除了宣德帝和张太后外还有汉王妻儿、内阁首富辅杨士奇、内阁次辅杨荣以及几名太医。
床榻上,汉王一脸虚弱地伸手拉着汉王妃在交代着后事,汉王妃双目含泪不停地点着头。
张太后的眼眶有些湿润,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可张太后并非那种薄情寡义之人,再怎么说汉王也是洪熙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因此对待汉王一家也算是关照有加,此时的伤感在所难免。
“扶我起来”当见到李云天跟在蹇义等人身后进门后,汉王浑浊的目光忽然闪过一道精光,双手用力支撑着床面,向汉王妃沉声说道,精神一下子好像好转了起来。
汉王妃不明所以连忙神情诧异地将汉王扶了起来,不清楚汉王为何忽然之间来了精神。
“镇武侯,你近前来,本王有话要对你说。”坐直了身子,汉王向立在人群后面的李云天招了招手,沉声说道。
“卑职参见王爷。”李云天的心中不由得一声苦笑,他刚才已经注意到汉王看见他后的神色变化,知道他躲不过这一关,同时这也意味着汉王已经油尽灯枯,此时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因此走上前不动声色地向汉王一拱手,躬身行礼。
“镇武侯,本王曾经一直想不通你为何接连两次与本王为敌,不过这些年目睹了大明的变化后终于明白,皇上才是大明的真命天子,本王不过一个匆匆过客而已。”
汉王的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望着李云天沉声说道,“本王以前认为你不过是个钻营取巧之徒罢了,不过经历了交趾和两淮盐道的事情后本王承认自己错了,皇上有你这等忠良的干臣辅佐实乃我大明之幸”
“王爷过奖了,卑职只不过尽了自己的本分而已。”李云天还以为汉王要挖苦自己一番,没想到汉王竟然给予自己如此高的评价,心中顿时倍感意外,不动声色地躬身回道。
“皇上,臣自知罪无可恕,承诺皇上的恩典才苟活至今,心中万分感念皇上的恩情。皇上励精图治,百姓安居乐业,待臣见了列祖列宗后必把大明的兴旺景象如实禀告。”
随后,汉王望向了宣德帝,向宣德帝一拱手,郑重其事地说道,“皇上,待臣走后希望皇上能把臣的家眷迁往江南,让他们能安度余生,臣感激不尽”
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想汉王当年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何等的孤傲,如今既然肯向宣德帝低头,也不免令人感到些许唏嘘。
“好,朕答应你将他们迁往江南。”宣德帝沉吟了一下后向汉王点了点头,经过这些年后汉王在大明勋贵中的影响力早已经消散,尤其是交趾叛乱的平定使得宣德帝在军中威信暴涨,故而汉王此时已经无法对他构成威胁。
汉王的家人早已经被贬为庶民,宣德帝此举既是为了顾全皇家的亲情,同时也是向天下人展现他的肚量,可谓两全其美。
“臣谢过陛下。”见宣德帝答应了他的请求,汉王的脸上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再度向宣德帝躬身行礼,数年来的幽禁生活已经磨平了他身上的桀骜棱角,现在除了给家人谋一个好出路外他已经无欲无求。
说完后,汉王长长吁出一口气,脑袋无力地向前耷拉了下去,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李云天见状暗自摇了摇头,心中有一种莫名的伤感,这还是他在汉王叛乱被平定后第一次见到汉王,与以前相比汉王已经完全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由得使他惺惺相惜。
“皇上,皇叔已经去了”见此情形,房间里的众人顿时大惊,一名太医连忙上前伸手在汉王的鼻前探了一下,接着又摸了摸汉王的颈部,随后转身向宣德帝跪了下去,沉声禀告道。
由于汉王已经被削了爵位,故而已经没办法再被人称为王爵,即便是“皇叔”二字用的也有些勉强,无法使用王爷去世时的“薨”字。
听闻此言,汉王妃和几个小王爷顿时跪在地上掩口而泣,由于宣德帝和张太后在他们不敢哭得太大声,免得惊了圣驾和銮驾。
“皇上,先皇只有两个兄弟,善待皇叔吧”张太后的眼眶有些湿润,伸手擦拭了一下眼角后向宣德帝说道。
“母后放心,朕知道该如何做。”宣德帝向张太后微微一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