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拒使明立场(2 / 2)

“请便。”尹喜淡淡道,“回去告诉天子,函谷关守的是周土,不是戏台上的锣鼓。若真有寇匪犯边,不用烽火,我尹喜自会提兵;若是再燃烽火作乐,就算星象不显,我也不会让弟兄们的血,白洒在戏台上。”

信使气得浑身发抖,翻身上马时差点摔下来。他打马冲下观星台,连吊桥都没等放稳,就催马冲了出去,背影仓皇得像被狗追的兔子。

看着信使消失在黄河滩的方向,张诚忍不住笑出声:“先生方才那番话,说得好!末将听着都解气!”

尹喜没笑,他走到观星台中央的巨石旁,那里还留着块没刻完的石板。“取凿子来。”他对守台老卒说。

老卒递过凿子和锤子,尹喜接过,对着石板凝神片刻,猛地凿了下去。石屑飞溅中,第一个字渐渐成型——“戏”。

“先生要刻什么?”张诚凑近看。

“戏烽者,国之贼。”尹喜的声音随着凿子起落,每一个字都凿得很深,“让后世之人知道,烽火不可戏,民心不可欺。”

“戏”“烽”“者”……三个字刻完,尹喜额上已渗出汗珠。他放下凿子,用布擦了擦石板上的石屑,六个字在日头下泛着冷光,像道永不褪色的警示。

“把这块石板嵌在观星台最显眼的地方。”尹喜对张诚说,“让守关的弟兄们每天都能看见,让将来的信使也能看见——函谷关认的是星象,是民心,不是荒唐的戏码。”

张诚望着那六个字,突然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这几日憋在胸口的郁气,仿佛都被这凿子凿了出去。

傍晚时分,石板被嵌在了正对石阶的位置。夕阳的光落在“戏烽者,国之贼”六个字上,红得像血。关城的百姓听说了,都跑到观星台脚下看,没人说话,可眼里的东西,比千言万语都重。

卖菜老妪摸了摸石板,粗糙的石面硌得手心发疼:“好,刻得好!就该让天子看看!”

铁匠铺学徒阿石也来了,他望着石板,又抬头看天。天高星不知何时从云里钻了出来,光芒虽然依旧黯淡,却不再摇晃,像终于站稳了脚跟。“我爹要是还在,定会说尹先生做得对。”他喃喃道。

尹喜站在星台边缘,看着渐渐安静的关城。炊烟又升起了,比昨日更平和;守城的士兵在操练,步伐比昨日更整齐。他知道,刻下这六个字,不仅是给幽王看,更是给函谷关的人看——守住这口气,比什么都重要。

夜幕降临时,他又登上星台。天高星在天幕上微微发亮,旁边的附耳星竟也透出丝微光,像在悄悄听着什么。《甘石星经》说“附耳星复明,主忠言可达”,或许,这荒唐事闹到极致,总会有人清醒。

尹喜拿起案头的《甘石星经》,翻到“心宿”篇。月光落在“心为明堂,德明则星明”那句上,他忽然觉得,或许不用等天子清醒,只要函谷关的人心明,这关城,这星星,就倒不了。

石板上的“戏烽者,国之贼”在月光下泛着青白的光,像双眼睛,望着关城,望着黄河,望着这乱糟糟却又透着股韧劲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