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观星待三日(2 / 2)

文始证道录 玄同道友 1522 字 17小时前

“可这次是洛阳啊……”

议论声随着张诚的脚步渐渐低下去,士兵们开始分班,一半人抱着剑靠在墙角打盹,另一半人则握紧了弓弩,眼睛望着东方。晨光爬上他们的甲胄,把影子拉得很长,像一道道没出鞘的剑。

尹喜没回住处,他去了关城西侧的望楼。这里能看见西边的官道,也能看见观星台上的星象石。他让望楼的戍卒搬来张矮案,铺上《甘石星经》,又取了副算筹,对着天边的星象推演起来。

“先生,您看那是什么?”戍卒突然指着西方的天空。

尹喜抬头,只见天狼星的位置飘来朵黑云,云形状奇怪,像只张开的狼嘴,正慢慢往心宿的方向挪。他想起《夏小正》里“天狼食心,夷狄犯主”的说法,手指在算筹上顿了顿,又摇了摇头——那云移动得太慢,不像是真要“食心”的样子。

“记下来,”尹喜对戍卒说,“辰时三刻,天狼星旁有黑云如狼嘴,移向心宿,移速迟滞。”

戍卒在竹简上刻着字,笔尖划过竹面,发出沙沙的响。“先生,您说这烽火到底是真的假的?”他忍不住问,“我家就在洛阳城外,要是真打仗,我娘……”

尹喜没回答,只是翻开《夏小正》,指着“五车五星三柱连,天潢五车入毕筵”那几句:“五车星主兵车,你看它们现在,排列得整整齐齐,没有一点散乱的样子。若是真有大军调动,这星早该乱了。”

戍卒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继续刻竹简。尹喜望着东方的烽火,突然觉得那火光像个虚张声势的孩子,举着根烧红的柴禾,以为能吓住所有人。可真正的猛兽,从来不会这么咋咋呼呼。

中午时分,炊事营蒸的麦饼送来了。尹喜在望楼吃了两块,饼有点硬,他就着温水慢慢咽下去。张诚来了趟,说西瓮城的火箭都备妥了,滚石机的绞绳也换了新的。

“东边的烽火还没灭。”张诚的语气里带着些不甘。

“灭了才该担心。”尹喜把最后一口饼塞进嘴里,“真急着求救,哪有功夫添柴?早派快马送信了。”他指指望楼外的官道,“你看这路,半天没见个信使,正常吗?”

张诚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官道上空荡荡的,只有几只麻雀在啄地上的草籽。是啊,按规矩,烽火连燃三堆,就该有信使带着天子的玉符来催兵,可现在连个影子都没有。

“再等两日。”尹喜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饼屑,“两天后,若是荧惑还在心宿,若是五车星乱了,若是真有信使带着玉符来,不用你说,我亲自领兵。”

张诚没再争辩,只是重重叹了口气。他转身下楼时,听见尹喜又在念《甘石星经》,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流火虚发,非兵之过,人之过也……”

午后的阳光渐渐暖起来,照在观星台的石柱上,把“心宿三星”的刻痕晒得发白。尹喜坐在望楼里,看着天边的云慢慢移动,看着士兵们分班换岗,看着西边的天狼星被云遮了又露,露了又遮。

他知道张诚急,知道关城里的百姓也在盼消息,可他更信手里的《甘石星经》,信那片沉默的星空。就像《夏小正》里唱的“星官之书号步天,步天随我观星躔”,星的轨迹从来不会骗谁,骗的都是那些不肯抬头看的人。

傍晚时分,那颗荧惑星又亮了起来,只是旁边没再出现流星。心宿的明堂星依旧被压得黯淡,但细看之下,似乎比昨夜多了丝微光,像灰烬里没灭的火星。

尹喜在竹简上写下:“第一日,荧惑未移,流火已过,天高星散,五车星整。”写完,他抬头望向东方的烽火,那里的火光终于弱了下去,像个快睡着的孩子,终于放下了手里的柴禾。

关城的夜又要来了,观星台的灯次第亮起,映着石柱上的星图,也映着尹喜眼里的平静。他知道,等待是最难的,但比起盲目出兵,让星辰再做两天见证,或许才是对函谷关,对这天下,最该有的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