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柴宗训哭:娘,我想让后蜀与我们进行结盟。我有错吗?(2 / 2)

门外传来轻叩声,是他的贴身随从陈安。

“公子,后周太后派人送了两匹蜀锦来,说是给您做冬衣的,还说若有什么需用,尽管跟宫里提。”陈安压低声音,走到案边,“另外,方才在皇宫外等您的时候,听见内侍们议论,说陛下被太后罚抄书了,好像……好像是因为带您去了校场。”

孟玄喆捏着笔的手猛地一顿,墨滴落在“左翼”二字上,晕开一团乌黑的痕迹。他想起柴宗训在高台上说“千万别外说,不然我会被魏枢密使罚抄十遍《资治通鉴》”的模样,想起那只拍在他肩上、带着暖意的小手,想起两人骑马回宫时,柴宗训兴奋地说“明天要听雄武军的事”的声音,心口忽然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他沉默了片刻,把那张画满阵型的宣纸折了三折,小心翼翼地塞进贴身的衣襟里——这是后周的军事机密,也是柴宗训用“罚抄书”换来的信任。他原本想把这张图寄给父亲孟昶,让后蜀早做准备,可此刻指尖触到冰凉的宣纸,却忽然有些发颤。

“蜀锦收下,替我写封谢函,要写得诚恳些,就说我感念太后厚待。”孟玄喆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另外,去取我那方刻着‘秦王印’的隶书印章来——我要写封信给父亲。”

陈安应了声“是”,转身去取印章。孟玄喆重新铺开一张干净的宣纸,提笔蘸墨时,烛火忽然噼啪一声,烧断了灯芯,昏黄的光晕晃了晃,映出他眼底的犹豫。他想起柴宗训哭着说“我没通敌”的模样,想起两人站在雪地里约定“一起打辽人”的话,想起柴宗训说“不想结盟像后唐和吴越那样散了”时,眼里的失落。

笔尖悬在纸上,迟迟没有落下。孟玄喆望着宣纸上未干的墨点,忽然改了笔锋——原本要写的“禁军阵法详报及应对之策”,渐渐变成了“后周君臣皆有结盟诚意,陛下虽年幼却有大志,臣观其心可托。建议父亲速派使者赴洛阳议结盟细则,臣愿将雄武军山地作战图附上,以表后蜀真心”。

他想起自己十四岁那年,父亲封他为秦王,在成都的秦王府里,他曾在桃符上写“天垂余庆,地接长春”。那时他以为,后蜀有剑门关天险,有雄武军驻守,就能安安稳稳守住一方天地。可今日见了后周禁军的肃杀,见了柴宗训的天真与赤诚,见了符太后看似严厉却处处周全的考量,才忽然懂了——所谓“余庆”,从不是闭门自守,而是两个少年人在雪地里的约定,是两位君主跨越山河的信任,是中原大地早日结束战乱的期盼。

陈安拿着印章回来时,就见孟玄喆正对着信纸发呆,烛火映在他脸上,竟带着几分少见的柔和。“公子,印章取来了。”陈安把印章递过去,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您给陛下的信,要寄去成都吗?”

“嗯。”孟玄喆接过印章,在信尾盖上鲜红的印泥,抬眼看向窗外——迎宾馆的院子里积着雪,月光洒在雪地上,亮得像铺了一层银箔。他忽然想起柴宗训说“将来要去成都看锦里”,想起自己笑着应下“要带他尝灯影牛肉”的话,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对了,”孟玄喆忽然道,“把我带来的那把蜀地特产的竹骨扇找出来,明天我要送给陛下——就当是谢他带我看禁军操练的谢礼。”

陈安愣了一下,随即躬身应下:“是,公子。”

烛火再次跳动起来,映着信纸上“结盟”二字,也映着孟玄喆眼底的坚定。他摸了摸衣襟里的阵型图,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念头:或许,这张图不用寄回成都了。等将来后蜀与后周真的结盟,他可以带着这张图,和柴宗训一起,让禁军和雄武军的将领们一起研究,一起补上那个“侧翼转向过慢”的弱点。

而皇宫的书房里,柴宗训正趴在案上抄“用间篇”。李德全在旁边守着,时不时替他把墨磨得更细些。烛火映着他的小脸,泪痕还没完全干,可手里的笔却握得很稳。抄到“非圣智不能用间,非仁义不能使间,非微妙不能得间之实”时,他忽然停下笔,小声对李德全说:“李伴伴,你说娘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带孟玄喆去校场了?她是不是故意在殿上‘凶’我给别人看啊?”

李德全笑了笑,替他把滑落的额发捋到耳后:“陛下是聪明孩子,太后心里啊,比谁都疼您。”

柴宗训听了,嘴角忍不住扬起,又赶紧低下头继续抄书。笔尖在宣纸上划过,留下工整的小楷,也写下了一个九岁孩子对“结盟”的期盼——他不知道将来会有多少风雨,不知道结盟之路会有多难,可他知道,只要娘在,只要孟玄喆这个朋友在,总有一天,他们能一起把辽人赶出中原,让百姓都过上安稳日子。

夜色渐深,洛阳城静了下来,只有更鼓声在雪夜里缓缓回荡。勤政殿的灯还亮着,符太后仍在看结盟的国书;迎宾馆的烛火也没灭,孟玄喆在灯下修改雄武军的作战图;皇宫书房的光透过窗棂,落在雪地上,柴宗训还在一笔一画地抄着“用间篇”。

三个地方的灯火遥遥相对,像三颗紧紧靠在一起的星子,在乱世的寒夜里,点亮了中原统一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