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将营寨的旗帜染成暗红,东侧传来的厮杀声隐约飘进主营帐,像钝刀般割在每个人心上。符太后站在案前,指尖捏着那张被揉皱又展开的地形图,目光死死锁在“洛阳”二字上,指腹反复摩挲着标注“密道”的细线——那是先帝当年为防不测,秘密修建的后路,从营寨西侧的枯井直通二十里外的山林,再往南便是前往洛阳的官道。
“太后,东侧营寨快守不住了!”郭崇浑身是汗地冲进来,铠甲上还沾着血迹,“石守信调来了攻城锤,士兵们伤亡惨重,再守下去,恐怕……”
柴宗训猛地攥紧拳头,指甲嵌进掌心:“娘,我们跟他们拼了!我带着骑兵去支援,就算战死,也不能让宋军小瞧了后周!”
“糊涂!”符太后厉声打断他,转身时眼底已没了半分慌乱,只剩沉着,“现在拼了,就是中了赵匡胤的计!他就是想把我们困死在这里,好一网打尽!洛阳有先帝留下的禁军,有充足的粮草,只有回到洛阳,我们才能整军备战,才有反击的机会!”
她指着地形图上的密道,语速极快:“前门被宋军堵死了,我们只能走后门。郭将军,你立刻挑选三百精锐,分成两队,一队留在营寨死守,假装我们还在,拖延时间;另一队跟着我们走密道,保护太子和赵氏姐妹。记住,留守的士兵要多插旗帜,多燃篝火,务必让宋军以为我们还在营中!”
郭崇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躬身领命:“是!末将这就去安排!只是……留守的士兵恐怕……”
“告诉他们,守住一个时辰,就是大功!”符太后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坚定,“若能活着回来,我必奏请太子,赏他们良田百亩,封妻荫子!若战死,他们的家人,后周会养一辈子!”
郭崇眼眶一热,重重叩首:“末将遵命!定不辱使命!”
待郭崇走后,符太后看向青芜:“你去偏帐,把赵氏姐妹带过来,就说形势危急,我们要带她们转移。记住,不许她们多问,更不许她们耍花样,若有异动,直接绑了!”
“是!”青芜应道,快步走出帐外。
柴宗训看着母亲有条不紊地安排,心里既愧疚又敬佩。他之前还想着要跟宋军拼命,却没想到母亲早已想好退路,懂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他走上前,轻声道:“娘,是儿臣太冲动了。儿臣听您的,我们去洛阳,再回来报仇!”
符太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眼里闪过一丝柔和:“训儿,娘知道你想守后周的尊严,但有时候,退一步不是懦弱,是为了更好地前进。你父皇当年跟契丹打仗,也有过暂时撤退的时候,可最后,还不是把契丹打退了?”
她拿起案几上的和田玉母扣,塞进柴宗训手里:“这枚母扣你拿着,到了洛阳,你拿着它去见禁军统领李将军,他是你父皇的旧部,见了母扣,定会听你调遣。”
柴宗训紧紧攥着母扣,只觉得沉甸甸的——那不仅是一枚玉扣,更是母后的信任,是后周的希望。
不多时,青芜带着赵玉娥和赵玉燕走进帐内。赵玉娥穿着一身素色衣裙,脸上虽有几分惊慌,却依旧保持着镇定;赵玉燕则吓得脸色发白,紧紧抓着姐姐的衣袖,眼神里满是恐惧。
“太后,太子,”赵玉娥躬身行礼,声音带着几分颤抖,“不知现在形势如何?我们要去哪里?”
符太后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冷冷道:“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跟我们走就是了。记住,路上不许说话,不许乱跑,若是坏了我的事,别怪我不客气!”
赵玉娥不敢多问,只能点了点头,拉着赵玉燕跟在符太后身后。
帐外,三百精锐已经集结完毕,个个身着黑衣,手持利刃,眼神坚定。郭崇站在队伍前,见符太后和柴宗训出来,躬身道:“太后,太子,一切准备就绪,留守的士兵已经在营寨各处插满旗帜,点燃篝火,宋军暂时不会起疑。”
符太后点了点头,道:“好!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