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宗训立刻接话:“我让内侍省装些稻种,你们带回去给辽王殿下,让辽的百姓也种上汴梁的稻子,秋天就能收获好多粮食,就不用打仗抢粮草了。”
耶律观音女心里一动,抬头看向韩通:“韩将军,若后周愿与辽互通稻种、共享农事,燕云的百姓既能吃饱饭,边境自然能安稳。”
韩通眼神微动,颔首道:“公主所言极是,此事我已禀明太后,太后说待两位公主返程时,必备上最好的稻种,再派两名老农随往,教辽人耕种之法。”
接下来的几日,耶律观音女跟着李谷去了汴梁的织坊和书院。织坊里的织机果然比上京的精巧,织出的锦缎上绣着缠枝莲,与延寿女襦裙上的花样相似;书院里的儒生捧着经书诵读,见她拿着《论语》,便主动与她探讨“和为贵”的道理,没有半分轻视。
而耶律延寿女则天天跟着柴宗训去劝农苑,跟着老农学编草筐、看小鸭子游水,有时还会帮着浇秧苗,襦裙上的泥点越来越多,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亮。柴宗训给她讲汴梁的元宵灯会,说灯会上有兔子灯、龙灯,还能吃甜糯的元宵;她则给柴宗训讲上京的赛马会,说草原上的马跑得比风还快,能捡到天上掉下来的流云。
十日的时光转瞬即逝,离别的那日,柴宗训抱着个陶罐赶来,里面装满了饱满的稻种:“这是最好的‘占城稻’,种下去三个月就能熟。我画了张插秧图,贴在罐子里了,你们照着图种就行。”
耶律延寿女接过陶罐,把编好的大草筐塞给他:“这个给你装稻穗,等秋天熟了,你要给我写信,说稻穗长多高了。”
“我会的!”柴宗训用力点头,又从发髻上摘下那朵桃花,别在她的发间,“桃花开的时候,你们要再来呀。”
马车驶出汴梁城时,耶律延寿女扒着车窗回望,见柴宗训还站在城门口挥手,手里举着她编的草筐。风里的桃花香渐渐淡了,取而代之的是稻种的清香,她把陶罐抱在怀里,轻声说:“观音女姐姐,父汗一定会喜欢这稻种的。”
耶律观音女翻开《论语》,里面夹着张纸条,是柴宗训写的“和为贵”,字迹虽稚嫩,却力透纸背。她望着窗外掠过的田野,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回去要如何跟耶律璟说,如何让辽和后周的稻苗,都能在春天里好好生长。
四月初,辽上京的城门外,耶律璟亲自策马等候。远远望见装饰着银铃的马车驶来,他立刻迎了上去。车门掀开,耶律延寿女抱着个陶罐跳下来,头发上还别着枯萎的桃花,脸上满是泥点,却笑得格外灿烂。
“父汗!”她举起陶罐,“你看!这是汴梁的稻种,能长好长的稻穗!柴宗训说种下去三个月就能熟,我们种了就能有好多粮食!”
耶律璟接过陶罐,指尖触到冰凉的瓷面,又看了看女儿发间的桃花,眼神瞬间柔和下来。耶律观音女跟在后面下车,手里捧着《论语》和一卷书册:“可汗,这是后周的农事书,还有柴宗训陛下画的插秧图。后周愿与辽互通稻种、派老农教耕种,还说每月互市再加五万斤粮草,只求边境安稳。”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汴梁的百姓都盼着和平,柴宗训陛下说,想每年春天和延寿女一起看稻苗。臣女以为,比起刀枪,稻种和草筐,更能让契丹安稳。”
耶律璟打开陶罐,里面的稻种饱满鲜亮,罐壁上贴着张画纸,画着三个小人在稻田里插秧,旁边写着“一起种稻子”。他抬头望向南方,仿佛能看见汴梁城郊的绿苗,看见两个孩子趴在石桌上聊天的模样。
风里带着草原的暖意,远处的春耕田里,牧民们正忙着翻地。耶律璟握紧陶罐,忽然笑了,伸手摸了摸耶律延寿女的头:“好,就听你们的。让使者告诉后周,稻种我们收下了,老农也请他们派来,互市的粮草,我让人多备些皮毛来换。”
耶律延寿女欢呼起来,抱着耶律璟的胳膊蹦跳:“父汗,等稻种长出稻穗,我们要请柴宗训来辽看!我要告诉他,辽的稻田也能长好长的稻穗!”
耶律璟望着女儿亮晶晶的眼睛,又看了看观音女手里的《论语》,忽然觉得,那些汉人的书里,确实藏着比弯刀更管用的道理。他翻身上马,接过陶罐递给身后的侍卫:“走,回宫!把稻种分给各部落,让老农教他们种——今年秋天,我要看看汴梁的稻穗,在辽的土地上长得有多好看。”
马蹄踏过草原,银铃声渐渐远去。春风里,新翻的泥土气息混着稻种的清香漫开来,辽上京的炊烟与汴梁城郊的烟色,仿佛在天际连成了一片。耶律观音女望着前方耶律璟的背影,握紧了手里的《论语》——她知道,这场跨越南北的春天之约,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