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传来忙碌的声响与食物的香气,稍稍驱散了客厅里凝结的尴尬。
富冈义勇端坐如钟,目光落在空无一物的桌面,仿佛在冥想。
过了一会儿,炭治郎端着一盘简单的腌菜走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对着富冈义勇腼腆地笑了笑,又立刻返回厨房帮忙。
又过了一会儿,那位戴着面具的先生终于回来了。
他一边拍打着身上的雪花,一边嘟嘟囔囔:
“哎呀呀,可算找到了!差点就被雪埋了!幸好没事,不然亏大了!”
他腰间重新别上了那把胁差,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极其自然地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富冈义勇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彻底无视了他。
灶门葵枝和炭治郎陆续将饭菜端了上来。是很简单的家常菜:热腾腾的白米饭,味增汤,烤鱼,以及一些山野菜和腌萝卜。
虽然朴素,但在这种风雪交加、又经历了生死变故的时日里,显得格外温暖。
“两位先生,家里没什么好东西,粗茶淡饭,请不要介意。”灶门葵枝恭敬地说道。
“哪里哪里!看起来很美味啊!”
“波波塔塔维奇”立刻拿起筷子,语气欢快,“我开动啦!”
他倒是毫不客气,率先吃了起来。
炭治郎和母亲、弟妹们也默默地开始用餐,只是目光时不时会瞥向两位客人,尤其是沉默的富冈义勇。
富冈义勇在“波波塔塔维奇”动筷后,也拿起了筷子。
他吃饭的动作和他的人一样,安静、规矩,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餐桌上依旧沉默,但比起刚才那种纯粹的尴尬,多了一丝人间烟火的平淡气息。
(先吃饭吧。)富冈义勇想。(其他的……之后再说。)
至少,此刻的宁静,是真实的。
晚餐在一种微妙的平静中结束。
灶门葵枝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对富冈义勇和“波波塔塔维奇”说道:
“两位先生,风雪这么大,今晚就请留宿吧。”
她看向富冈义勇,语气诚恳。
\"先生,如果可以的话,请您和我家炭治郎好好谈谈吧。我去为两位准备床铺。”
富冈义勇闻言,下意识就想拒绝。
任务尚未完全结束,留宿平民家中已是不妥,更何况还要麻烦对方。
他们身上带着公款,完全可以返回镇上的旅馆。
他刚想开口,身旁的“波波塔塔维奇”却抢先一步,用极其爽快甚至带着点感激的语气应了下来:
“好的呀!那真是太谢谢您啦!给您添麻烦了!”
富冈义勇:“???”
他猛地转头,看向那个戴着面具、答应得无比自然的家伙,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这家伙难道忘了他们是有经费的吗?!
“波波塔塔维奇”感受到他灼热的视线,凑近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带着一种“你这人怎么不开窍”的语气,小声而快速地说道:
“傻呀你!人家都请我们吃饭了,这情分不得还回去啊?”
“我们住下,这住宿费、还有明天的早饭,不就能用公款名正言顺地补贴给他们家了?”
“公款要用对地方!这叫合理支出!懂不懂?傻不傻!”
富冈义勇:“……”
他被这套“歪理邪说”震得一时语塞。仔细一想……好像……似乎……也有那么点道理?
用公款支付住宿和餐费,确实能一定程度上回报这家的款待,而且合乎流程。
看着灶门葵枝那带着期盼和感激的眼神,又瞥了一眼身边这个已经自作主张答应下来的麻烦精,富冈义勇挣扎了片刻,最终,极其勉强地、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算了。)
他再一次,向现实(和某个麻烦精)妥协了。
灶门葵枝见两位都同意了,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连忙招呼炭治郎过来,然后自己便去忙着整理客房了。
炭治郎有些紧张地走到富冈义勇面前,等待着这场关乎他和妹妹未来的谈话。
而“波波塔塔维奇”则悠闲地晃到一边,开始研究墙上的年画,仿佛事不关己。
“波波塔塔维奇”十分有眼力见儿(或者说纯粹是想躲清静),他笑嘻嘻地对着灶门竹雄、花子几个孩子招招手:
“小朋友们~来来来,叔叔带你们去外面堆雪人好不好呀?”
孩子们看了看母亲,在葵枝点头后,立刻被这个戴着搞笑面具的叔叔吸引,欢呼着跟他跑出了屋子,将空间留给了富冈义勇和炭治郎。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炉火噼啪的轻响。
炭治郎跪坐在富冈义勇对面,双手紧握成拳放在膝盖上,脊背挺得笔直,如同等待审判。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眼神坚定地看向对面那位气息冷冽的剑士。
富冈义勇沉默了片刻,率先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
“鬼杀队,是与鬼战斗至死的组织。”“没有回头路。”
炭治郎用力点头:“我明白!”
“你的妹妹,是鬼。”
富冈义勇的目光锐利如刀,“鬼杀队的职责,是斩鬼。”
“带着她,你会被视为异类,遭遇的不仅是鬼的威胁,还有来自同伴的质疑、排斥,甚至……杀意。”
炭治郎的拳头握得更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但他没有丝毫退缩:
“我知道!但是祢豆子她不一样!她保护了我!她不会吃人!我会找到让她变回人类的方法!在那之前,我会用生命保护她,绝不会让她伤害任何人!”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却蕴含着磐石般的决心。
富冈义勇凝视着他,仿佛在审视他灵魂的每一寸:“决心,不是靠嘴巴说的。
”“仇恨,或许能让你起步,但无法支撑你走远。”
“你需要的是变强的意志,是无论陷入何等绝境都不放弃的韧性。”
“这条路,比你想象的更黑暗,更残酷。你可能会失去更多,甚至包括你此刻想要守护的人。”
炭治郎迎着他的目光,眼中燃烧着火焰:
“我已经失去过他们一次了!是您和那位先生给了我们第二次机会!
我绝不会再让任何人夺走我的家人!
无论多么黑暗,多么残酷,我都会走下去!
我会变得比任何鬼都强,强到足以保护祢豆子,强到能够斩杀那个叫鬼舞辻无惨的恶鬼!”
他提到了“鬼舞辻无惨”这个名字,带着刻骨的恨意,也带着明确的目标。
富冈义勇沉默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