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屋后山的泥土变得湿滑泥泞,草木都耷拉着脑袋,承受着冬日的初次洗礼。
这是他死后的第五个月。
蝴蝶忍依旧来了。
她撑着一把素色的油纸伞,紫色的蝶纹羽织下,比往日多穿了些。
她的手里,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条厚实的、看起来是手工织成的深色围巾,针脚不算特别娴熟,却异常紧密,仿佛织进了所有的思念与无处安放的关怀。
走上后山,雨点击打在伞面上,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声响。那座孤坟在雨水中显得更加冷清、寂寥。
她走到坟前,像往常一样,静静地站了一会儿,任由伞沿的水珠串成线滴落。
然后,她缓缓蹲下身,将伞稍稍倾向坟冢,任由自己的半边肩膀被雨水打湿。
“今天立冬了,下雨,很冷。”她对着墓碑轻声说,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模糊。
她伸出手,指尖拂去石碑上凝结的水珠,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易碎的梦境。
然后,她将那条厚厚的围巾,仔细地、一圈一圈地,围在了冰冷的、毫无生气的石碑上,仿佛这样就能为
围巾很长,她耐心地整理好,让末端自然地垂落。深色的毛线在灰暗的雨景中,成了唯一一抹带着笨拙暖意的色彩。
“我给你织的……可能不太好看,但应该很暖和。”她低声说着,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滑落,混着眼角悄然溢出的温热液体,一起滴落在湿漉漉的泥土里。
她就这样蹲在雨中,守着那座围着围巾的孤坟,仿佛在完成一个无声的仪式,试图用这微不足道的温暖,对抗整个世界的寒冷和死别。
伞下的空间很小,只够遮住她和那座坟。冰凉的雨意渗透进来,却远远不及她心底那片早已冰封的荒原。
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围巾粗糙的毛线纹理,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她脚边汇成小小的水洼。
“总部里的人……现在都知道我们的关系了。”
她的声音很轻,几乎被雨声吞没,带着一种事过境迁后的疲惫淡然。
“没有你担心的那些流言蜚语,也没有人觉得不妥。”
她微微扯动嘴角,像是在笑,弧度却苦涩,“炼狱先生有时会给我带些点心,说是‘弟妹’份的。
宇髄先生不再开那些华丽的玩笑,只是偶尔会拍拍我的肩膀。
连富冈先生……上次遇见时,他对我点了点头。”
雨水打湿了她额前的碎发,黏在苍白的皮肤上。
“甘露寺哭得比我还凶,现在看到我,眼睛还是红的。伊黑先生让镝丸盘在我手腕上,说它能感知情绪,如果我觉得太难过,镝丸会告诉我。”
她的指尖轻轻划过石碑上并不存在的名字痕迹。
“你看,你白担心了。”
她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他们都在用笨拙的方式……照顾你留下的另一半。”
一片被雨打落的枯叶粘在围巾上,她小心地将其拈起。
“所以别再挂念这些了。”
她对着坟墓轻声说,像在哄一个固执的孩子,“我都处理好了。”
雨越下越大,水珠从围巾的毛线缝隙里渗出来,像永远流不干的眼泪。
雨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与温热的泪水混在一起。
她望着那圈孤零零的围巾,仿佛能透过冰冷的石碑看见那个总是抿着嘴角生闷气的人。
“还再生气呀?”
她声音发颤,像被雨水打湿的蝶翼。
指尖轻轻划过围巾的褶皱,仿佛在抚平某人紧蹙的眉头。
泪水突然决堤。她俯下身,额头抵着被雨水浸透的围巾,哽咽着哀求:
“别生气了…有空回来,看看我…”
雨水敲打着伞面,像无数根针扎在心上。围巾吸饱了冬雨,沉甸甸地压在坟头,像一场永远无法送达的拥抱。
她在那被雨水浸透的围巾前又停留了片刻,指尖最后一次拂过那湿冷的毛线,仿佛想将最后的温度也留在那里。
然后,她缓缓站起身。双腿因长久的蹲踞而有些麻木,寒意顺着湿透的衣料丝丝渗入骨髓,却远不及心底那片荒芜的冰冷。
她没有再说一句话。
只是默默地转过身,撑着那把素色的伞,一步一步,踏着泥泞,走下山去。
紫色的身影在灰蒙蒙的雨幕中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通往蝶屋的小径尽头,如同被这无尽的冬雨彻底吞没。
只留下那座孤坟,在凄风冷雨中,沉默地系着那条永远无法温暖它的围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