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争和沟通(2 / 2)

她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重新挂起那无可挑剔的、带着些许戏谑意味的微笑,终于开口,声音依旧轻柔,却足以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那么,现在当面问您——您,到底愿不愿呢?”

他停下手上的动作,缓缓回过头。

汗水沿着他的鬓角滑落,但他的眼神依旧如同古井,不起丝毫波澜。

目光落在蝴蝶忍带着微笑的脸上,仿佛只是看到一个寻常的同事,而非通信数月、此刻特意前来质问的柱。

“有事?”

他开口,声音平稳干燥,和当初问她“什么事”时别无二致。

后院里的空气仿佛凝滞了,只剩下药材干燥的气息在烈日下无声蒸腾。

蝴蝶忍脸上的笑容依旧完美,甚至比刚才更明媚了几分,但那双紫色的眼眸深处,已隐隐有冰棱凝结。她向前轻轻迈了一步,羽织下摆拂过地面沾染的草屑。

“先生真是惜字如金呢。”

她的声音轻柔得像是在哼歌,却带着锐利的针尖。

“每次信笺往来,都只有‘工作完成’四个字。我反复追问,您也从不回应。莫非是觉得与我交谈,或是回应我的问题,是一件极其无趣且浪费时间的事?”

他看着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那眼神分明在说——“是”。

这无声的回应像是一滴油落入了蝴蝶忍心底本就摇曳的火苗上。

她脸上的笑容越发璀璨,话语也愈发流畅,甚至带上了一种故作轻松的刻薄:

“啊啦,看来是我太不知趣了,一直打扰先生。”

她微微歪头,做出思考的样子,“说起来,像先生这样……独特的人,想必生日也是与众不同吧?其实我啊,很信出生时间能诞生什么样的人的哦,啊,我突然想到一个有趣的假设——”

她故意拉长了语调,目光紧紧锁住他毫无变化的脸。

“假如,我说假如,我和先生您,很不幸地,是同一天生日呢?”

她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听不出半点愉悦,只有被压抑的怒火在滋滋作响。

“那我可真觉得……有些烦闷和绝望呢。毕竟,谁愿意和一个连话都不愿多说的人分享如此重要的日子呢?想想都让人觉得……晦气。”

这话已经说得相当不客气,几乎撕破了平时那层温婉礼貌的伪装。

她紧紧盯着他,想从他脸上看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波动,愤怒也好,尴尬也罢,总好过这死水般的沉寂。

他静静地听她说完,空气中弥漫着她话语残留的尖锐气息。

他沉默了片刻,就在蝴蝶忍以为他会继续以沉默对抗,或者干脆转身离开时,他却忽然开口了。

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甚至连一丝讽刺都无。

他说:

“生日快乐。”

“……”

蝴蝶忍脸上那营业式的、带着刺的灿烂笑容,瞬间僵住了。

她预想了无数种他可能的反应——无视、反驳、甚至同样刻薄地回敬——却唯独没有料到这一句。

“生日快乐。”

这四个字,从他口中说出,是如此的自然而然,又如此的……不合时宜。

它完全跳脱出了她精心构筑的、充满火药味的对话框架,像一颗温润的鹅卵石,突兀地投入沸腾的油锅,反而让一切激烈的声响瞬间哑火。

她愣住了,瞳孔微微放大,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所有准备好的、带着怒气的言辞,所有试图激怒他的企图,在这一句平淡无奇的祝福面前,都显得可笑而无力。

她看着他。

他还是那样,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仿佛刚才只是说了一句“天气很好”。

可就是这完全超出预期的回应,像一根最柔软的羽毛,猝不及防地搔过了她心口最不设防的地方,带来一阵陌生的、难以言喻的悸动。

那股憋了许久的、想要和他一较高下的怒气,如同被针扎破的气球,噗地一声,泄了个干净。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狼狈。

她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声音也没能发出。

那完美的笑容终于难以维持,从嘴角开始,一点点收敛,沉淀为一种复杂的、带着怔忡的沉默。

后院依旧安静,只有阳光无声炙烤着大地。

蝴蝶忍怔了片刻,随后,一个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笑容缓缓在她脸上绽开。

那不是带着针尖的营业式微笑,也不是被气到极致的冷笑,而是一个极浅、却异常真实的弧度,轻轻牵动了她的嘴角。

眼底那些冰棱与怒火,在这一刻悄然消融,化为一种带着些许无奈、些许了然,甚至有一丝难以察觉的释然。

她看着眼前这个依旧没什么表情的男人,忽然觉得,之前那些书信里的较劲,以及自己刚才那番带着刺的质问,都有些……孩子气了。

与他计较这些,似乎本身就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

“谢谢。”

她轻声说道,这两个字清晰而柔和,不再带有任何试探或攻击的意味。

说完,她不再停留,也没有再看他的反应,干脆利落地转过身,蝶翅般的羽织下摆在空气中划过一个轻盈的弧度,迈着平稳的步伐离开了后院。

阳光将她的影子拉长,与她来时那种隐含着“兴师问罪”的气势不同,离去的背影显得格外平静。

富冈义勇见她回来得这么快,脸上似乎也没什么余怒,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蝴蝶忍迎上他的目光,脸上的浅笑尚未完全褪去,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温和,说道:

“富冈先生,我们出发吧。”

她的声音里,听不出方才后院里的任何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