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潮湿。
这是扎克踏上“特尔斐”土地后,身体最直观的感受。
仿佛空气中都浸透了寒意,顺着粗布囚服的缝隙钻进来,缠绕在骨头上。
那座灰色的城堡在近距离下更显压迫,斑驳的墙面上除了湿漉漉的藤蔓,还能隐约看到一些深刻的划痕和难以辨别的暗色污渍,无声地诉说着此地的历史。
和他们这些新来的“货物”一起的,是几十个同样面黄肌瘦、眼神惶恐的孩子,年龄大多在七八岁到十二三岁之间。
驱赶他们的不再是那些外围壮汉,而是换成了统一穿着黑色劲装、面无表情的男子。
这些人的眼神更加冰冷,像手术刀一样扫过人群,不带任何情感,只有一种评估物品价值的审视。
“排队!跟上!”
一个黑衣教官厉声喝道,声音短促有力,在寂静的海湾里回荡,不容置疑。
孩子们像受惊的羔羊,被驱赶着走向城堡那扇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铁门。
门内是一个极其宽敞的大厅,穹顶很高,但光线昏暗,只有几盏油灯摇曳着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中央区域。四周的阴影里,仿佛潜藏着无数双眼睛。
特尔斐堡垒的内部,比它阴郁的外表更为可怖。
沉重的铁门在身后合拢,发出沉闷的巨响。
最后一丝生机仿佛被彻底隔绝。
门内是挑高极大的穹顶石厅,光线昏聩,仅有几支火把投下摇曳不定、张牙舞爪的影子。
空气里混杂着石头的冷腥、陈年的灰尘、若有若无的血锈味,还有一种刺鼻的、类似消毒药水的气味。
孩子们被驱赶着站成一团乱麻。
与他们交接的,是另一群黑衣人。
制服笔挺,领口绣着难以辨识的暗纹。
他们的眼神是一种看待实验动物般的绝对冷漠。
“登记。”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回荡。
石桌后的教官甚至没有抬头。
过程粗暴而高效。
没有姓名,没有来历。
只有编号。
粗糙的手指抬起扎克的下巴。
“东海,77号。”
一块边缘锐利的薄铁片被塞进他手里。
紧接着是剥夺。
所有原有的衣物被勒令脱下,扔进散发着恶臭的大筐。
换上的是一套灰暗、粗糙、散发着霉味和汗臭的囚服。
布料摩擦着皮肤,带来阵阵刺痒。
那个名为“扎克”的现代青年的外壳,此刻正在被强行剥离。
大厅前方的石质高台上,出现了一个身影。
他并不高大,精瘦,却像一枚楔入岩石的铁钉。
领口的银边显示着他更高的身份。
“我是沃尔夫。”
他的声音像冰冷的金属摩擦。
“这里是特尔斐。对你们而言,这里是地狱的候客室。”
他刻意停顿。
死寂放大着恐惧。
“你们的价值,由你们的强度和用处决定。”
“弱者,没有消耗资源的资格。”
“规则只有两条:绝对服从,榨干自己变强。”
“一百人进来,能活着走出去的,不会超过十个。或许更少。”
直白的死亡宣告,让队伍里响起压抑的啜泣。
“哭泣?”
沃尔夫嘴角勾起一丝毫无温度的弧度,
“是这里最廉价的排泄物。”
“筛选,开始!”
“第一项,让我看看你们这身皮囊,是否像看起来一样无用。”
第一项筛选,简单到极致。
无限制绕场奔跑。
场地是凹凸不平的砾石地。
哨声如同丧钟敲响。
孩子们本能地向前冲去。
巴顿像头矫健的豹子冲在最前。
扎克几乎在起步就落在了最后。
肺部像被点燃般灼痛。
喉咙充斥着铁锈味。
双腿肌肉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倒下……就是死……”
这个念头如同冰锥,刺穿了他混沌的意识。
他将所有的痛苦、恐惧、不甘,全部转化为支撑这具躯壳的燃料。
他不再去看前方,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自己的节奏上。
一个,两个,三个……不断有孩子力竭扑倒。
黑衣教官们如同冰冷的雕塑站在场边,只是记录。
对于倒下的,直接拖走,消失在侧面的甬道阴影里。
扎克的速度慢得如同龟爬,脸色惨白,但他没有停。
他的眼神变得空洞,只剩下机械的迈腿动作。
沃尔夫教官的哨声再次撕裂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