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弈墨转身,拿起一块干净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湿漉漉的长发,仿佛方才什么都未曾发生。
安谈砚站在那儿,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才好,眼神到处乱瞟,就是不敢看温弈墨。
“皇帝以为,他如今已彻底掌控了西凉的局势。”
温弈墨率先打破了沉默,她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清冷。
安谈砚闻言,也迅速收敛了心神,英挺的眉头微微蹙起,接过了话头。
“不错,魏理王叔身死,西凉群龙无首。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将永亲王府和我们定远王府,这两颗钉子,一并拔除。”
温弈墨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所以,我让裴惊梧在御书房,不动声色地向他提了赐婚一事。”
“这正中他的下怀。”
她抬眸,看向安谈砚,那双刚刚泛起潋滟水光的眸子,此刻只剩下冰冷。
“温明谦以为,这是他设下的请君入瓮之局,一纸婚约,将你我二人绑在一起,再寻个由头,便能将我们一网打尽。”
“他却不知,这请君入瓮,请的究竟是谁,入的又是谁的瓮!”
安谈砚眼睛一下子亮了,立马就懂了她的想法。
“金蝉脱壳!”
“没错。”温弈墨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这桩婚事,至少在明面上,暂时洗清了我在西凉‘通敌’的嫌疑。更能让他以为,我温弈墨,不过是个沉溺于儿女情长,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棋子,从而对他放松警惕。”
“用不了多久,他一定会下旨,召你正式入京,商议婚期细节。”
“到那时候,你就能大大方方地出现在京都,不用再像现在这样,躲躲藏藏的了。”
安谈砚使劲儿点了点头,他高大的身子往前迈了一步。
“你的计策很好,但只守不攻,终究是被动。”
他按住腰间的佩剑,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我们得主动出击才行!”
“温明谦跟北狄偷偷勾结,陷害魏王叔,这种通敌卖国的大罪,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的。枢密院的档案库里,肯定还留着当时来往的原始密信呢,或者是别的重要证据!”
温弈墨擦头发的动作停住了。
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迸射出同样的光芒。
那是决心,也是不惜一切的疯狂。
“我们们必须把那东西搞到手。”
温弈墨一字一顿地说道。
“就在今夜。”
安谈砚的回答,简洁而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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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到了。
两道鬼魅一样的身影,悄无声息翻过枢密院那高高的院墙,落地的时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温弈墨与安谈砚皆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低阶文书官吏的青灰袍子,脸上也用特制的药水做了修饰,变得平平无奇。
枢密院,大启朝的军事中枢,守备之森严,堪比皇宫。
明处,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火把的光亮将庭院照得如同白昼。
暗处,不知有多少大内高手潜伏在阴影里。
不过呢,对温弈墨来说,这可算不上什么铜墙铁壁。
凭借着焦凰阁早已渗透进来的情报,以及她那颗缜密的大脑,两人避开了一波又一波的巡逻卫队,沿着最刁钻的死角,一路潜行到了档案库的门前。
档案库是一座独立的石砌建筑,这里面存着大启朝开国以来所有的军事机密。
把特制的铜锁撬开之后,两人一闪身就进去了,然后又很快把门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一股陈旧的纸张与墨水混合着灰尘的气味,扑面而来。
库内,一排排顶天立地的巨大书架,上面密密麻麻地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卷宗,卷帙浩繁,令人望而生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