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滉主张“主理说”,认为“理是宇宙万物的根源,先有理,后有气”,弟子多是此前贬谪岭南(庆尚道)的士人,因此又被称为“岭南学派”;李珥则主张“主气说”,认为“气是构成万物的基本物质,理存在于气中”,追随者多是畿湖(京畿道、忠清道)儒士,因此也称“畿湖学派”。
学术上的分歧很快延伸到了政治上。岭南学派的年轻人,大多支持科举取士,认为官员应该通过公平竞争选拔,反对勋旧派的世袭制度;而畿湖学派的老儒们,则觉得官员任免应该循资历重考察,由上级层层选拔,这样才能保证吏治的稳定。
第一次朝堂争论,发生在宣祖即位后的第三个月。当时朝廷要选拔一批地方官,岭南学派的金孝元率先上书:“殿下,如今地方多是勋旧子弟,不学无术,欺压百姓。臣以为,当以科举取士,让有才能的人去治理地方,方能造福百姓。”
话音刚落,畿湖学派的沈义谦就站了出来,高声反驳道:“此言差矣!科举虽能选拔,可缺乏经验,到了地方,恐怕难以应对复杂的政务。不如让现任官员推荐下属,上级考察合格后再予以任命,这样既稳妥,又能保证官员的能力。”
“沈大人是怕年轻人抢了你们的位置吧!”金孝元毫不客气的回怼,“老臣,占着位置不干事,还不许年轻人上来,这难道就是所谓的为百姓着想?”
“胡言!”沈义谦气得脸色发红,“老夫为官三十年,治理过三个道,什么时候不干事了?倒是你们这些年轻人,个个只会纸上谈兵!”两人吵得面红耳赤,朝堂上的大臣也分成了两派,互相指责。
宣祖坐在上首,皱着眉头,却没说话。他刚即位,根基未稳,还不想得罪任何一方。
最后,还是李滉和李珥站出来,才平息了争论。
李滉说:“科举取士与循资考察,并非不可兼顾。可先让科举人才去地方实习,由资深官员指导,待熟悉政务后,再正式任命。”
李珥也点头附和:“皆是为了国家,何必争执不休?当以大局为重。”
争论虽然平息了,可裂痕已经出现。
东西党争的种子,就在这一次次的争论中,悄悄埋下了。
裴智彬听闻着朝堂上的混乱,心里五味杂陈。他恨士林派夺走了勋旧派的权力,可又觉得,这些士林派自己都吵得不可开交,或许正是勋旧派的机会。可他不知道的是,他的这点希望,很快就会被彻底打碎。
阿苏惟将此前为了打通与女真部落的贸易,通过林巨正去拜访女真部落首领,一次次谈判,一次次让利,终于达成了协议。女真部落提供药草皮毛,李氏朝鲜提供粮草农具,在图们江南岸渡口进行交易。
可就在阿苏惟将与裴智彬准备大展拳脚的时候,朝鲜新君宣祖却开始修建东北六镇了。
有鉴于,北部边境的女真部落频频寇掠,庆源、会宁等地百姓深受其害。大臣纷纷上书,请求修建城堡加强防御。宣祖采纳了这些建议,在图们江南岸设置会宁、富宁、钟城、稳城、庆源、庆兴六镇,还修筑了一条数百里长的城防,把整个边境都围了起来。
新修的长城像一条灰色的巨蟒,横亘在南岸,城墙上的士兵手持长枪,眼神警惕的盯着江北。这条好不容易打通的商路,就这样被一条长城给断了。女真部落的人还在江北等着,可林巨正与身边的物资却过不去。
林巨正想不到,原本负责维持商路的裴智彬,现在的处境比他还难。裴智彬当下正被士林派群起弹劾,有人说他滥用职权提拔亲信,有人说他收受贿赂私通倭寇。宣祖虽然没有立刻处置他,但也把他召进宫里,狠狠训斥一顿,让他往后闭门思过。
东北女真商路被断后,阿苏惟将的希望寄托在海上。李氏朝鲜的海防主要靠全罗道、庆尚道、忠清道三道水军,负责防御倭寇保护海上贸易。阿苏惟将之前和釜山浦打过交道,再加上星州裴氏和庆州崔氏的面子,对方也默许了他的海上贸易。
可没想到,宣祖即位后,连海防也收紧了。
三道水军接到上峰命令,加强对海上船只的检查,特别是对日本的往来船只,要逐一排查,不得遗漏。釜山浦会馆的人全部更换,新上任的是李滉的弟子,这些儒生对商人向来没什么好感,更何况是日本人,眼下更是连一丝一毫的通融都没有。
这下,阿苏惟将的海上商路,也断了。
更糟的是,原本正在朝鲜八道铺设的商路,也出了问题。
之前,靠着裴智彬的关系,得以在朝鲜八道铺设商馆,从汉城到釜山,从平壤到庆州,李氏朝鲜三都所在已然建设完毕。可现在,随着裴智彬的失势,士林派开始针对他的商馆。毕竟明宗靠着这条商路,当初可没少与他们联络花费。
阿苏惟将收到一封封急信,他坐在肥后国家中,看着桌上的地图,上面用红笔圈出的商路,已经被划掉了大半。他罕见的拿起酒杯一口喝干,辛辣的酒液烧得喉咙疼,却压不住心里的焦虑。
窗外的雨又下了起来,和他当初到朝鲜时的那场雨一样,冰冷刺骨。阿苏惟将走到窗边,看着城守阁下的街道,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忽然觉得一切都不是那么重要了,眼下摆在自己面前的只有这一堆烂摊子。
阿苏惟将心里清楚,眼下他根本没有余地可以回转。李氏朝鲜东北的长城还在,海防的检查还在,裴智彬还在闭门思过,士林派还在争权夺利。他的商路,他的一切,都会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改变中,渐渐沉沦。
而在日本国内,与大友家为了上洛而深陷伊予国不同,当下的浓尾霸主织田信长,将以摧枯拉朽之势,震惊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