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没有这种可能。”阿苏惟将沉声道,“秋月种实近来势力渐长,或许是想借机染指南九州,也说不定。他若暗中联络萨摩豪族作乱,既能牵制岛津家,又能趁机渗透大隅、日向,此所谓一石二鸟之计。”他看向相良义阳,“你所接到的豪族联络,说不定就是秋月种实的试探,看看相良家是否愿意跟着他蹚浑水。”
相良义阳的脸色凝重起来:“若真是他,那就得小心了。秋月家的势力范围虽在北九州,但却于九州内广泛来往。若他在萨摩得手,下一个目标很可能就是我们肥后国。”相良家的领地与萨摩北部接壤,向来是岛津家与北九州的缓冲带,若岛津家因内乱衰弱,相良家必然首当其冲成为岛津家转移矛盾的目标。
“不止是相良家。”阿苏惟将摇头,“阿苏家的北境也与秋月家的势力范围相邻。此人野心极大,若让他在九州站稳脚跟,我们都会被他划入可利用的范围内。”他看着相良义阳,“看来我们两家有必要达成共识了,无论萨摩内乱真相如何,都要警惕秋月种实的渗透。”
相良义阳点头认同:“我正有此意。回去后我会加强内部家臣的整顿,同时密切关注萨摩动向。宫司也需留意北境,若秋月家有异动,我们立刻互通消息。”乱世之中没有敌人只有利益,面对共同的威胁,相良家与阿苏家的立场瞬间一致。
两人快速交换了一些细节,气氛因共识而缓和了不少。阿苏惟将拍了拍相良义阳的肩膀:“哥哥,能及时来到这里告知此事,足见诚意。这份情,我阿苏家记下了。”相良义阳嘴角难得露出一丝笑意,正要说话却突然脸色一变,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阿苏惟将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一股巨力砸在脸上。
“砰!”的一声闷响,他被结结实实的一拳打倒在地,尘土沾满了脸颊。
“宫司!”山田匡德和周围亲随都惊呆了,纷纷拔刀相向,却被丸目长惠撑起长刀拦住,双方一时间剑拔弩张,气氛瞬间降到冰点。阿苏惟将趴在地上,脑袋嗡嗡作响,鼻血顺着鼻尖滴落。他挣扎着坐起来,捂着脸颊,难以置信的看向相良义阳:“呀!……你这是做什么?”
相良义阳收回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脸上却带着倨傲的神情:“做什么?我可是熊子的哥哥!”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拿捏的含义,“你们倒好,居然向我妹妹的加久藤城派兵进攻!打你一拳,不亏吧?”
阿苏惟将这才恍然大悟,又气又笑的抹了把鼻血:“就为这事?加久藤城是岛津家的领地,赤星统家进攻那里是军事行动,与熊子...夫人无关...”
“怎么无关?”相良义阳打断他,“那是我妹妹住的地方!你们进攻的时候,就没想过她可能在里面?就算她嫁到了岛津家,也是我相良家出去的人!有人动她的住处,我这个做哥哥的,必须给她出口气!”
阿苏惟将看着他怒气冲冲的样子,忽然觉得有些哭笑不得。这位相良家主,刚才还在冷静分析秋月种实的威胁,转瞬间就因为妹妹的事动了手,倒真是性情中人。他挣扎着站起来,山田匡德连忙上前搀扶,递过干净的布巾。
“息怒。”阿苏惟将捂着还在隐隐作痛的脸颊,无奈的说道,“加久藤城之战,赤星统家并未成功破城,熊子...夫人应该安然无恙。若我早知道你如此在意,定会阻止他……”
“哼,没破城也不行!”相良义阳把头扭向一边,语气依旧强硬,但眼神中的笑意已然溢了出来,“总之,这次算给你个教训。以后若再敢动我妹妹,就不是一拳这么简单了。”阿苏惟将看着他别扭的样子,心中对赤星统家的怨念又深了几分。自己平白挨这一拳,更何况还没打不下加久藤城。
阿苏惟将忍着笑意,拱手道:“是是是,教训的是。回去后我定当好好训斥赤星统家,保证绝无下次。”
相良义阳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对丸目长惠使了个眼色:“我们走。”转身时,嘴角却悄悄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这一拳既出了气,又没真伤和气,也算两全其美。
丸目长惠对着阿苏惟将微微躬身,只是那个眼神也不太友好,阿苏惟将这才想起来在丸目春之后,自己已经又接连有了两个女人。阿苏惟将只得尴尬的笑着送别他们,直到身影消失在山道尽头,山田匡德才敢开口:“宫司,没事吧?这位相良大人太无礼了!”
阿苏惟将松开捂着脸颊的手,看着布巾上的血迹,无奈的笑了:“无妨。他也是护妹心切,情有可原。”他望着相良义阳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不过这一拳倒也提醒我,南九州关系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加久藤城虽小,却连着相良、岛津两家,以后行事需更谨慎才是。”
阿苏惟将翻身上马,随后对队伍下令:“继续赶路。回去后先把甲斐亲英叫来,我有话要问他。”提到赤星统家,他没办法指责什么,但毕竟挨了一拳,总得找个人“算账”。山道上的队伍重新启程,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照在阿苏惟将带着些肿胀的脸颊上。
这次出兵虽有遗憾,却验证了铁炮的价值,并且巩固了与伊东家的联盟,甚至意外摸清了萨摩内乱的隐情,也算不上全无收获。只是想到相良义阳那记突如其来的拳头,以及赤星统家惹下的麻烦,他就忍不住摇头苦笑。
南九州的棋局从来都不只是刀光剑影的厮杀,还有这些掺杂着亲情、盟约与意外的插曲。阿苏惟将勒紧缰绳,阿苏山的轮廓愈发清晰,他知道回到领地后等待他的,将是更复杂的局面。
但他心中没有慌乱,反而多了几分笃定,乱世之中能看到希望就是前行的底气。阿苏惟将轻轻抚摸着怀中的短柄火铳,马蹄声再次在山道上响起,带着归途的疲惫,也带着对未来的盘算,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