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到镇上时,公社大院已经围了不少人,却都神情严肃,没半点往日的喧闹。
司承慧把安千千领到一间挂着“接待室”牌子的屋子门口,低声嘱咐:“里面是县里派来的同志,你别紧张,照实说就行。”
安千千推开门,屋里坐着三个男人,都穿着深蓝色干部服,面前摆着笔记本和钢笔。
为首的中年男人抬眼看向她,眼神锐利,没等她坐下就开口:“你就是安千千?说说吧,你是怎么发现深山里那伙人的?为什么偏偏是你,一个农村妇女,会往那么偏的地方去?”
语气里的怀疑毫不掩饰,旁边年轻些的干部还拿起钢笔,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着,目光时不时扫过安千千,带着审视的意味。
安千千在椅子上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姿态坦然:“同志,我那天是去山里挖荠菜。前阵子孩子们总喊着想吃疙瘩汤,村里的野菜不够,我就想着往深山里走两步,那边人少,野菜长得多。走到红土坡附近时,听见有动静,怕是什么野兽,就躲在树后看,结果看见那伙人在摆弄仪器,还往山洞里搬东西,看着不像好人,我就赶紧跑回来了。”
“躲在树后看?”
为首的干部挑眉,“你就没靠近?没听见他们说什么?还有人反映,你这半年来性情大变,以前不爱说话,也不怎么出门,甚至可以说是好吃懒做。现在不仅敢单独进山,还能发现这些‘异常’,你就没什么要解释的?”
这话一出,屋里的气氛瞬间紧绷。
旁边的干部停下笔,目光紧紧盯着安千千。
显然,他们之前已经在村里走访过,把“性情大变”当成了疑点,甚至隐隐透着“你是不是有问题”的意味。
安千千垂眸沉默了两秒,没回避“原身名声差”的问题,反而抬起头,眼神坦诚又带着几分无奈:
“同志,你说的是实话,我以前确实不像话。那时候承年身体好,家里活儿不用我操心,我又懒又馋,体重飙到两百多斤,整天躲在家里不出门,看见人就躲,遇事就怂,村里没人待见我,我自己也知道丢人。”
这番主动认错的话,让屋里三个干部都愣了愣。
他们原本以为安千千会辩解,没想到她直接承认了,反而让紧绷的气氛缓和了些。为首的干部没说话,示意她继续说。
“可现在不一样了。”
安千千声音沉了沉,语气里多了几分沉重,“之前,我丈夫在山上不小心摔下悬崖,虽然捡回一条命,却一直昏迷不醒。家里四个孩子,都是他姐姐留下的,丈夫昏迷,只能全靠我一个人养。我要是还像以前那样好吃懒做,孩子们就得饿肚子,承年醒过来也得寒心。”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语气带着几分自嘲:“以前胖,是因为不动弹还顿顿想吃肉。现在每天天不亮就下地,白天要挖野菜、喂猪、洗衣做饭,在桃厂帮忙,晚上还得给孩子们缝补衣服,一天忙得脚不沾地,体重自然就降下来了。你要是不信,可以去村里问问,我这半年来是不是天天这么忙,有没有哪天偷过懒。”
“至于性情变开朗、敢单独进山……”安千千眼神软了下来,带着母性的温柔,“以前躲着人,是因为自卑,觉得自己又胖又没用,怕被人笑话。现在为了孩子,我连承年昏迷时的医药费都敢挨家挨户去借,还有什么可怕的?单独进山挖野菜,也是没办法,孩子们长身体,总不能让他们跟着我吃糠咽菜。我一个农村妇女,没什么本事,只能多辛苦点,让孩子们能吃饱穿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