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处理完军务,刘世达与费允对坐几前,却无丝毫睡意。费允默默地为刘世达斟上一杯热茶。
刘世达摩挲着温热的茶杯,眉头紧锁,终于将心中的疑虑低声问出:“费允啊……这杨战,平日总以‘名门之后’自居,武艺也看似不俗,怎会……怎会如此轻易就中了埋伏,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这‘名门之后’……究竟有几分虚实?”
费允闻言,谨慎地看了看帐外,这才凑近些,压低声音道:“大将军明鉴。此事……末将倒也听闻过一些传言。据说,杨战祖上确有一位官至偏将军的先人,但年代久远,早已没落。到了他祖父那一代,实则已是以木匠手艺为生,尤其擅长制作各式木门,因其工艺精湛,颇受当地一些大户青睐,人送外号‘杨名门’。意思是,他做的‘门’有名。”
他顿了顿,啜了口茶,继续道:“许是传到杨战这里,他便将这‘名门’之意曲解,或是故意借以自抬身价,久而久之,便以‘名门之后’自诩,外人不明就里,也就传开了。
不过,他那杆点钢枪和一身武艺,倒确实像是家传,或许真从那位偏将军祖上留下些皮毛,也拜过师傅,等闲之辈近他不得。只是……这行军打仗,运筹帷幄,非匹夫之勇可济啊。”
刘世达听完,半晌无语,只是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脸上露出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最终化为一声悠长的叹息:“原来……如此。唉,罢了,人死为大。”
他心中那点因杨战冒进导致失利的不满,此刻也消散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荒谬与悲凉交织的情绪。
两人又商议了片刻明日攻城细节,费允便起身告辞回帐休息。
时值深夜,大多数北唐士兵经过白日的行军和杨战阵亡带来的震惊与悲痛,早已沉沉睡去。营寨中除了巡逻队规律的脚步声和火把燃烧的噼啪声,一片寂静。
突然!
如同平地惊雷,连绵悠长的牛角号声从营寨四周的黑暗中凄厉响起!紧接着,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杀——!”
“羯族人劫营啦!”
“快起来!迎敌!”
刹那间,整个北唐大营炸开了锅!
无数火箭如同流星火雨般划破夜空,精准地射向北唐军的营帐、粮草堆垛!火借风势,迅速蔓延开来,将夜空映照得一片血红!
黑暗中,不知多少羯族骑兵如同鬼魅般冲破营寨外围的障碍,挥舞着弯刀马刀,见人就砍,逢帐便烧!他们发出尖锐的呼啸,马蹄声如雷鸣般践踏着北唐士兵的神经。
许多北唐士兵刚从睡梦中惊醒,还来不及披甲执刃,就被冲入帐中的敌人砍倒,或是葬身于熊熊烈火之中。
熟睡中的刘世达从梦中惊醒。
“将军!快!”亲卫队长陈五早已侍立榻前,声音紧绷如即将断裂的弓弦,他双手捧着的明光铠在跳动的火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