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玄同深吸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只是这吴酸又是什么人?”
这话问得奇怪,吴酸不就是五城总指挥使吗。
普通人听了,得一愣。
但汤哲声身为皇帝心腹多年,又岂能不知道皇帝真正想问的是什么。
他把声音压得更低了:“回陛下,臣查清楚了,吴酸来自金陵吴家。”
太后!
朕的母亲!
赵玄同喉咙一痒,猛地咳嗽起来,咳了几声,嘴一张,刚刚吃下去的药尽数吐了出来。
“陛下!”
汤哲声一声尖叫,引得外间的马一心匆匆跑进来。
马一心刚要上前,被赵玄同一个狠戾的眼神吓住,又只得匆匆退下。
赵玄同目光一偏,直视着马一心:“吴酸当真是……”
“回皇上,千真万确。”
是啊,这世上哪有什么真正的秘密,只看锦衣卫是查,还是不查,查的人用心,还是不用心。
所以,真正想把他从龙椅上拉下来的人,是自己的儿子和母亲。
这世间本该和他最亲的人。
想到这里,赵玄同只觉得一股冷气,从脚底慢慢升腾到心口。
心口一下子寒凉入骨。
他掸了掸龙袍上的污渍,微微冷笑:“一晃十月中,天凉了,也该烧炭生火了。”
汤哲声这时才发现,皇帝的手止不住地在抖,心头一惊的同时,赶紧把目光挪向别处。
帝王的衰老,容不得任何一个外人瞧见,更何况他。
“来人!”
守在外间的马一心,一听里头传唤,又赶紧上前:“陛下。”
“替朕更衣。”
“是!”
马一心小心翼翼地替皇帝换好了一身干净衣裳,正要把龙袍拿出去给小太监,忽然听皇帝淡淡道:
“天凉了,你让内务府给太后宫里送三十斤炭去。”
马一心暗下一惊。
皇上政务繁忙,从来不过问这些个繁杂琐事,怎么今儿个突然过问起来了?
他不动声色奉承道:“陛下,娘娘那头,要不要也送些过去?”
“贵妃那头,也送三十斤。”
马一心脸都吓白了,他嘴里的娘娘,指的是皇后,可不是贵妃娘娘哎。
偏偏,皇上指名道姓,说的是贵妃。
贵妃就贵妃,皇上宠着爱着,倒也没什么。
但问题的关键是,后宫等级森严,每个女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等级。
太后是头一份,谁也越不过她去。
其次是皇后。
接下来才是贵妃。
贵妃和太后差了两个等级,偏偏皇上说,也送三十斤。
马一心心思一动:“陛下,贵妃喜寒怕热,三十斤怕是……”
“狗奴才,朕让你送便送,哪来那么多的废话!”
“是!”
马一心赶紧低下头,匆匆离开。
他从永巷就开始侍候皇上,主仆二人最难的时候,都相互扶持着熬过来了,这会儿日子好了,却被骂“狗奴才”。
哎,人老了,不中用了,皇上也开始嫌弃了。
马一心偷偷抹了一把泪,走出了大殿。
殿里,转眼间又沉寂了下来。
汤哲声不敢出声,只等着皇帝开口。
赵玄同沉默良久,不紧不慢道:“汤大人,你替朕去做三件事。”
汤哲声忙道:“陛下吩咐。”
“头一件,再审一审卫广行,朕要知道,他人在牢狱里,如何能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是!”
“找人暗中盯着金陵府的吴家,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来报。”
“是!”
“这最后一件你在暗下彻查。”
赵玄同嘴角浮上厉色:“朕要知道除了这三张纸上的,还有什么人敢如此胆大包天,想造朕的反。”
“陛下放心,臣绝不会放走一个。”
“去吧,去把太子和康王叫进来!”
“是!”
“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