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想要的,不能要。
要了,便是灾。
爹在梦里清清楚楚说过的,再薄情,能薄情得过天家。
天家最忌讳的,是功高震主,权大压主。
陈器喉头微动,哽咽道:“皇上,我不想要什么官,陈家人多,银钱不称手,我娘总为钱发愁,都愁了十几年,皇上要不就赏点钱给我吧!”
“你……”
赵玄同气得一拍龙椅的把手,怒道:“简直混账!”
陈器脸色一白,耷拉下脑袋。
一旁的大哥陈循却暗暗松了口气,真怕这浑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当真向皇帝要了官啊。
“陈统领。”
“臣在!”
“你这兄弟……”
“陛下放心,臣回府后,一定好好管教,严加管教。”
赵玄同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忠烈公的丧事会由礼部操办,你们兄弟二人且去吧,马一心,替朕送送。”
“是!”
礼部操办丧事。
马公公亲自送出大殿。
此等荣耀,陈氏一族前所未有过,哪怕是在祖父最风光的时候。
而今,却因为爹的死实现了。
兄弟二人走出大殿,感觉像做了一场梦似的。
而那个冷漠了、自保了几十年的男人,也永远地留在了兄弟二人的梦里。
陈器捧着忠烈将军的大刀,一步一步走下台阶,目光在看到远处那尊黑色的棺木时,只觉得心脏骤然被人捏紧,唇上的最后一点血色,也消失了。
他突然想到几天前,自己愤怒之下说过的一句话。
“咱们陈家在祖父手里,多么欣欣向荣,提起宣平侯府,京城哪个不翘一翘大拇指,道一声了不起。现在呢?”
现在陈家加官进爵,荣华富贵,什么都有了,可再也没有人,会用鞭子抽他,骂他小畜生。
“爹!”
陈器走到棺木旁,扑通一声跪下去。
“儿子带你回家!”
……
紫宸殿里,静得没有一丝声音。
所有人心里都明白,论功行赏之后,就要秋后算账了。
这头一个要清算的,便是何娟方。
墙倒众人推,有人站出来,要求皇帝严惩何娟方这个乱臣贼子。
接着又有人站出,说严惩完全不够,需得五马分尸,诛九族,才能以儆效尤。
皇帝赵玄同生了两年的病,眉间积压的都是阴郁之气,一听这些话,那阴郁之气愈发的明显。
“太子的意思呢?”
太子上前一步,“臣也认为,所有参与此案者,一律严惩不贷。”
皇帝听完这话,上下打量了太子一眼,厉声唤道:“汤大人。”
锦衣卫指挥使汤哲声,赶紧上前一步:“臣在。”
“除了何娟方,还有谁?”
“回陛下,除了军中的那些武将外,还有长平伯任中骐,礼部员外郎贺湛年等等。”
汤哲声从怀里掏出几张纸:“陛下,名单都在这张纸上。”
马一心赶紧接过来,呈到皇帝手中。
赵玄同接过一看,名单足足有三页纸,顿时耳边嗡嗡作响,仿佛千万根毒针,狠狠钉进他的太阳穴。
他嘴角抽动,扯出了一个狰狞的弧度。
“好,好,好……一个个都想来夺朕的江山,统统给我杀!”
下首处两排人一听这话,个个垂下脑袋,连大气都不敢呼出一声。
就在这时,刚刚迎陈家两兄弟的小太监匆匆走到皇帝跟前,从袖中掏出一张纸。
“陛下。”
赵玄同接过来,低头一看,瞬间变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