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前尘续缘(2 / 2)

“资本能买剑,也能折剑。”

尘心屈指,断剑轻颤,发出婴儿啼哭般的金属呜咽,“可剑折,剑意不折。为师要你选——”

他抬手,虚空一握,七杀剑本体未现,整座剑庐却响起万剑齐跪的铮鸣。

“一是弃剑,以身为刃,从此人就是剑,资本折不了你,也铸不了你;

二是借火,把敌人的钱熔成自己的铁,重铸墨蝉,但从此剑里住着一个神,也住着一个魔。”

玄渊沉默,目光落在断剑那抹金粉上。

恍惚间,他看见千仞雪六翼天使的赤曜羽翼,也看见天斗拍卖场堆积如山的金魂币,更看见金币之下,无数白骨手掌向上托举。

他忽然笑了。

“老师,我选第三条。”尘心眉峰微挑,并未责怪他的忤逆,只淡淡“哦”了一声。

玄渊抬手,指尖在掌心一划,血珠滚落,不偏不倚滴在断剑金粉之上。

“剑折,意不折;意折,则不铸剑——”

他握拳,血与金粉被魂力强行糅合,凝成一粒暗金色剑胚,悬浮于掌心,像一颗尚未长成的獠牙。

“我铸剑冢。

让天下剑,皆为我骨;让天下金,皆为我血。

资本若要折我,先得折断整个剑冢。”

尘心眼底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笑,像雪原上转瞬即逝的极光。

“很好。

从今日起,你不再是我弟子。”

他抬手,七杀剑意化作一道银流,灌入玄渊眉心,“你是我之敌,也是我之镜,你是天才的魂师,是天生的剑,而我终其一生都只是这宗门的守护者……

我帮不了你。

三月后,天斗拍卖场——”尘心转身,背影与朝阳重合,光芒万丈,却冷得刺骨。

“——我会携七宝琉璃宗三千万金魂币,亲自押注那枚十万年魂骨。

你若胜,剑冢吞钱,墨蝉重生;

你若败,七杀剑下,我会亲手斩断你与资本的最后一缕因果。”

玄渊躬身,血珠顺着指尖滴落,在脚边绽开一朵细小却猩红的花。

“弟子……领死。”

尘心未再回首,只抬手一挥,剑庐石门轰然阖上。

山门雾散,一条由细碎剑气铺就的银白小径,自玄渊脚下延伸至天斗城方向,像一条逆流的银河。

银河尽头,千仞雪的金色神光与尘心的银白剑意,已提前交汇,等待三月后那场以金魂币为血、以魂骨为祭的——铸剑大典。

他离开了,离开了这个曾经呆了很久很久的宗门,他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

他是个游子,但他也是第一个敢在第四魂环的位置上放万年魂环的人。

玄渊走出山门的那一刻,晨钟在身后连敲七响,像送葬,也像送神。

他没有回头,只是把剑鞘横在颈后,双手搭上去,像挑着一副看不见的扁担——左边担着剑冢,右边担着自由。

…………

神战废墟,天穹碎金,嘉陵关外,神血化雨。

唐三杵着修罗剑单膝跪地,海神神装裂痕纵横,像被巨锤砸过的蓝琉璃。

对面,千仞雪六翼尽展,天使圣剑只剩半截,羽翼上的金焰被修罗杀气撕得七零八落,却仍固执地燃烧。

“结束了,唐三。”千仞雪抬手,最后一道太阳真火凝为箭矢,锁定唐三眉心。

回应她的,却是海神一声低笑——“结束?不,是开始。”

修罗剑忽地逆转,剑尖刺入自己胸口,海神与修罗神神格同时炸裂,化作红蓝交织的洪流,以唐三为圆心,向整个战场倾泻。

他要拉着所有人一起湮灭。

千仞雪瞳孔骤缩,神格自燃的光芒映在她脸上,像一场迟到的日出。

那一刻,她想到的却不是神位,而是天斗城外那枚被劈成四瓣的金魂币——以及币上那滴尚未干涸的血。

“玄渊……”她喃喃,声音被神格风暴撕得七零八落。

风暴深处,忽有剑吟。

漆黑裂缝自虚空绽开,像一柄看不见的钥匙,拧开了生与死的门。

玄渊从裂缝里走出,黑衣破碎,胸膛裸露,皮肤下浮现暗金色剑纹——那是剑冢的经纬,也是资本的坟线。

他抬手,掌心空无一物,却在虚空中握住了一声“叮”的脆响——

那是金币落地的回声,也是万剑出鞘的预告。

“唐三,你炸神格,炸的是众生的信仰。”

玄渊每一步落下,都有一柄虚幻之剑从他影子里升起,剑身铭刻着被金魂币买走的生命、被供奉吞噬的魂骨、被权杖压弯的脊梁。

“今日,我以众生之骨,铸一剑——”

“名——公平。”轰!

暗金剑纹脱离他肌肤,在掌心凝成一柄无锋无锷的怪剑:

剑脊是断裂的墨蝉,剑锋是熔化的金魂币,剑镡是千仞雪那滴被反复淬炼的血,剑首则是玄渊自己的第四魂环——漆黑万年环,此时化作一枚吞噬光线的獠牙。

超神器·剑冢·公平——成型。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只有一声极轻的“噗”,像烛火被指尖捻灭。

红蓝神格洪流被剑锋一分为二,继而化作亿万光点,被剑身裂纹尽数吸收。

唐三怔怔低头,看见自己胸口出现一个“钱”形的空洞——

那是资本被抽离后的真空,也是神性被剥夺后的虚无。

“你……。”

他苦笑,身形随风而散,只掉下一枚残缺的海神三叉戟纹金魂币,被玄渊两指夹住,随手按进剑脊。

剑身因此多了一道海蓝水纹,像给葬神剑戴上了一枚蓝色泪痣。

风暴止息,天地失声。

千仞雪悬于高空,六翼上的金焰早已熄灭,只剩最纯粹的赤曜,像被擦亮的铜镜,映出玄渊走来的一步一血印。

她张了张口,却发现所有冠冕堂皇的感谢都太轻,轻得配不上那人替她挡下的末日。

最终,她只说了一句——“我欠你一座神殿。”

玄渊收剑,剑冢化作纹身,重新爬回他胸口,却只爬到左心房便停住,像一条不肯再前进的蛇。

他抬头,目光穿过千仞雪,望向更远的废墟——那里,有平民在跪拜,有士兵在痛哭,也有商人在偷偷捡取散落的魂骨。

“神殿不用欠。”

他轻声道,声音沙哑,却带着笑,“把金币熔了,铸成门槛,让以后每一个进入的人,都必须先踩过资本的尸体——那就是我的神殿。”

千仞雪咬唇,金色眸子里第一次出现凡人的慌乱。

她降落,赤足踩在神战余烬,白裙被焦土染黑,却一步未停,直到站在玄渊面前,仅隔一臂。

“玄渊,”她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若我要你……不是作为信徒,而是作为——”

话未说完,玄渊已抬手,指尖按在她唇上,带着铁与血的味道。

“先别说了。”

他侧头,看向远处缓缓升起的朝阳,像在看一枚尚未被熔化的金魂币。

“等天下人不再用钱的重量衡量光,我再听你的下半句。”

千仞雪怔住,随即失笑,笑着笑着,眼泪砸在他手背上,烫得吓人。

“好,那我等你。”

她身后,六翼天使虚影重新凝聚,却不再神圣,而是熔金般的赤曜,像亿万枚被重新锻造的太阳。

“这一次,我不造神,我造一个人——”

“一个……不再被资本定义的人。”

玄渊收回手,转身,背对她摆了摆,像告别,也像赴约。

“那就让天下先流血,我们再流泪。”

他一步踏出,身体化作粒子飘散,原地只留下了那一柄超神器。

千仞雪立于废墟,目送着他的消失,指尖轻轻抚过唇上残留的血与铁,像在确认一个秘密。

远处,朝阳终于完全升起,光芒所照之处,

金币的碎屑与神的骸骨混在一起,再分不清谁曾是资本,谁曾是信仰。

只有一柄无人察觉的暗金小剑,静静悬于云端,剑尖向下,

像一枚尚未落地的审判,

也像一句尚未说出口的——“我爱你,但先得让神破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