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热火朝天的聊,外头的事却很快就了了,田三有嫌疑暂时收监,明日小猴子领仵作,开棺验尸后,再行定夺。
田家庄的事是最后一件,杨老爷叫声退堂,大汗淋漓地绕到屏风后来。
“这鬼天气!又闷又潮还不肯痛痛快快地落一场雨!”杨老爷一脸晦气,脸黑得锅底一样,丫鬟上来递上井水里汲过的毛巾,并送上一盏才晾好的温茶。
手碰到杯子的那一瞬间,杨老爷就开始皱眉:“这什么玩意?又不冷又不热的,怎么入口?!”说着要骂人,一抬头却碰上一双点漆似的明眸,明澈若清泉,幽黑如子夜,就像是最清的泉水里养着的两丸水晶,黑白分明,顾盼间熠熠生辉,令见者不由得心头一凉。
“老爷!”夫人的脸忽然,挡住了他的视线,似嗔非嗔,眼中含着冷冷的森然:“这茶就得温着喝,您试试,比一般的不同,保管能叫这天烧起来的火燥,降下来。”
杨老爷没吭声,低头果然吸了一口,啧啧嘴,偏偏头,接下来就是第二口。
趁此时机,早有丫鬟过来,领着二丫母女向外头走了。
穿过几个弯弯绕,又有几重人接着,母女俩最后来到后门,出来就看见明童笑嘻嘻的脸了。
“您二位总算出来了,车都等半天了!”明童笑着指指巷子深处,“快上去吧!”
二丫没多想什么,一身轻松地走着,娘倒看出些苗头一对,那车身有些过份的安静了,帘子风吹也不动似的凝着,好像有什么人在里头,紧紧拽紧了似的。
明童斜她一眼:“妈妈,您不上去?”忽然转换了语气:“哎呀不上去也是对的,您不知道,这街口再走几步呢,现成就有一家绸缎铺,里头才进了一批上好的西洋外来货!汗巾荷包鞋面子,应有尽有!好容易上城里来一趟,您不捎带点稀罕货回去?!”
二丫娘还没来得及说出没钱两个字,人却身不由已地被明童拽着走了:“没钱是吧?没钱我有啊?算我帐上!哦不对,我算哪根葱啊?算我家少爷帐上!”
你家少爷?!
一想到这四个字背后的深意,二丫娘眉开眼笑,是不肯也肯了,什么都依了。
二丫没在意后头,反正看什么稀罕货她都不稀罕,这城里再好的东西,也没她那片宝贝香草园子值钱,这会儿她心心念念只有一个想法,既去了田三这个大麻烦,爹爹的冤屈也算差不多洗尽,那么自己的甜品铺子,是不是就可以开起来了?
一边想着,一边伸手捞起车帘,不料她手里一紧,轻飘飘的布帘竟没被捞动,二丫大吃一惊,还没反应过来,手臂忽然被车里什么人拽住,然后,一下便被拉进了车里。
一位年轻的青衣公子,轩眉星眸,春水似的眼眸似是含着一层烟雾,含着笑意,淼淼落在二丫身上。
“文哥哥!”
文哥温颜展笑,此刻坐在二丫面前的他,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一般,眼神温暖至极。
“二丫!”
不知是不知头回在她面前开口,他的声音低沉,略带些清朗,一丝若有似无,因紧张而造的沙哑,反倒成了恰到好处的回旋点缀,别有一种低沉绵邈的韵味。